张明想到方才李强的话:遇上落单的外地人,你不用跑到终点,在半途随便找个借口放他下去,横竖他认不得路。即便回头找你,你死不承认就好,十几文钱的小事,找到衙门都无人搭理……
嘿,别说,虽然不厚道,但省时又省力。
张明驾车出城,先是往兴善寺的方向正常走,接近半程时,他东张西望地找了处无人地,急匆匆地停车高呼,“哎哟喂,我的肚子疼死了!”
薛满连忙掀开车帘,“大叔,你怎么了?”
张明捂着肚子,满脸痛楚,“小姑娘,我应当是吃坏了肚子,得立刻找个地方、找个地方纾解一下。”
这是要去……的意思。
薛满忍着尴尬道:“那你赶紧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我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怕耽搁了你的时间。要不这样,兴善寺离这只剩百丈路,我少收你一文钱,劳烦你自己走过去?”张明再次强调,“我是真忍不住了,得马上找地方解决。”
薛满没有多想,“行,便按你说的办。”
她数了铜板递给对方,刚下地站稳,便见马车调头,箭矢般冲向远方,瞬时消失在视线尽头。
看来他真的很急啊!
此时的薛满还未意识到不妥,背着小包袱,迈着小步伐,乐观地想:百丈路,走一刻钟便能到,小问题啦。
然后,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薛满走得双腿酸痛,前方仍不见兴善寺的踪影。
莫非她走错方向了?
她仔细回忆,确定自己是按车夫指的方向走,那么真相显而易见。
车夫撒谎了。
薛满气愤地踢着石子,“骗子,什么吃坏肚子,分明是装了一肚子坏水。亏你长得人模人样,却只会坑蒙拐骗,欺负弱小。别叫我下回遇见你,否则我定让三哥——”
骂声戛然而止,她讪讪闭嘴,眼里的失落几乎满溢。
从今往后,除去祖父,不会再有人替她出头了。
“也罢。”她强颜欢笑地道:“出门在外,哪有不吃亏的呢?”
经此一骗,薛满愈加坚定要去兴善寺的想法,毕竟出城门这么久了,回头走肯定更远。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她口中念念有词,“薛满,相信自己,你一定做得到。”
她继续往前赶路,终于进了馄饨摊老板说的林子,但不多时后,便面临一处分岔路口。
两条路各指两个方向,她该往哪边走?
薛满又累又恼,想找个人问路吧,周边连半个影子都没有。唯有草丛里的虫鸣正响,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
可恶的车夫,他总会遭报应的!
腹诽归腹诽,问题总得想办法解决。薛满从荷包里拿出一枚铜板,认真地道:“正面左,反面右,铜板啊铜板,你千万不能辜负我的期望,得带我去正确的路哦。”
铜板若是能出声,这会定要大声拒绝:我不要!我不行!我只是个小小铜板!承担不起选择的重任!
……遗憾的是它不会出声。
它被主人高高抛起,重重落地,在蓝天白云的见证下,袒露“景丰通宝”四字。
“正面,我懂了。”薛满道:“走左边的道。”
她毫不犹豫地走向左边,走着走着,前方的景色豁然明媚。路边草丛冒出五颜六色的花朵,蝴蝶们正栖息采蜜。两旁出现郁郁葱葱的松林,飞鸟们自高空掠过,鸣声清脆悦耳。
好一副天高云淡,鸟语花香的画面!
未等薛满赞叹完,远处一大片阴云快速游移。眨眼的功夫,天空已被闷沉倾袭,电闪若隐若现。
糟糕,这是要下暴雨的征兆。
薛满顾不得其他,一头冲进树林,四处寻找能避雨的地方。也是她走运,赶在变天前找到一间废弃的石屋。
石屋破旧不堪,木质的门窗已残毁,好在屋体完好,总比躲在树底要安全。
她收整出角落,抱腿坐下,安静地望着窗外。
闷雷阵阵,周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气息,这般场景似曾相识。
许多年前,她与三哥在游玩时遭歹人劫持,被关在深山老林的洞穴中。山洞漆黑无比,他们惶恐不安,饥寒交加,只能靠依偎获取温暖和力量。
趁着歹人疏忽之际,他们奋力逃离山洞。天空泼着倾盆大雨,他们握紧彼此的手,奔跑在没有边际的深林中。然而歹徒很快追上了他们,面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时,三哥推开了她,朝她笑道:阿满,我拦住他们,你先走。
她哭到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摇头,不肯抛下他独自逃生。
后来他们终是获救,但阿爹代替他们,永远留在了那片深林。
“还是话本好。”薛满低语:“话本里什么都有。”
坏人会被绳之以法,好人会名扬天下,哪怕经历磨难,主角们的人生亦能圆满。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后,豆大的雨点砸落窗沿。在噼里啪啦的雨声里,薛满拿出《婢女奋进录》,翻到最后几页,火速投入其中。
话接上回,小少爷悲催落难,小果决意帮他重整旗鼓。她背着他走出乱葬岗,找大夫替他治好疯病,还顺带医好了瘸腿。紧跟着,两人跋山涉水地来到京城,小果拿出全部积蓄给小少爷做生意,为他出谋划策,殚精竭力。
小少爷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将怨恨化为动力,仅耗时三年,便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皇商新贵。与此同时,小少爷暗中收集家主谋害父母的罪证,待到万事俱备,带着小果衣锦还乡。
家主见少爷死而复生,便想故技重施,再次斩草除根。小果提出将计就计,在钦差大人的帮助下,将家主及其党羽尽数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