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生明就曾一度忘却,当然,只是前者,毕竟老死对他而言,已经是奢求。
可在成为白月与梦之神的那刻,那些遗失的、埋葬的,通通浮现在他……不,祂的脑海中。
在他所接受的教育中,有个成语叫“跗骨之蛆”,而那些东西,就是那样的存在。
它们是人类为了继续生存而选择抛弃的怨念、痛苦、憎恨、悲哀、恐惧的集合体,它们趁公生明被巨大的悲痛蒙蔽,死死地缠上他的骨与肉。
那才是公生明为何刚登神位,就能够引动阿瑞斯的情绪,继而控制住祂的原因。
这个宇宙的所有神祇,所谓的神性,不过是突出的某面情绪——无论是正面的,或是负面的。而情绪,能够造就梦,只要公生明愿意成为完整的梦之神,祂甚至能凌驾于所有神祇之上。
公生明熟知迄今为止每位神祇的起源故事,不是希腊神话,就是北欧神话,偶尔会出现印度神话,祂能为任何神打造一个完美的梦中世界,永远让祂们沉浸其中。
这个宇宙也将成为梦的宇宙,在祂的臂弯或者摇篮里,轻轻摇晃,沉沉入睡。
可惜了,公生明是个不折不扣的自私鬼,比起为他人、他神造梦,他毕生所求是给自己一个回到过去的梦。
嗯……也可称其为懦弱吧,他从来不想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渴盼陪伴,又害怕背叛,到最后,能陪着他的,还是就剩下他自己。
叙述者的语气带上讥讽,海拉美丽的半边面庞牵起唇角:“难怪他从未畏惧过死亡。不论是我和阿瑞斯降临那日,还是神战被大卸八块那日,亦或脆弱愚蠢的这日。因为他早已死在过去。”
“所以我找上了你,死亡女神,我虔诚地想与你合作。”叙述者攀附在海拉外露的白骨上,它是一道黑气,很细微,却足够黑暗,“他,一定会是你收藏品中,最耀眼、珍贵的一件。”
海拉低低地笑着:“我有说过吗?你和他简直一模一样。”
叙述者细细地颤抖起来,像是在轻笑。它说:“本该如此,本该如此,可它拒我于千里,不惜让自己在一次次痛苦的人生中,消磨我,也消磨他。”
“自大、自负,还有一点自毁。”海拉任由叙述者盘踞在祂的第二肋骨与第五肋骨之间,“可惜那位light无法懂得,这些品质有多美妙。”
黑长发青年,眼眸是最上等的黑色宝石,怀里紧紧抱着白色王冠,宛如小兽般警惕地看向祂,拒绝了祂友善且坦诚提出的需求。
和公生明、黑气不同,他专注于当下,美好而单纯。
“别这样,我也喜欢他,等我取代了公生明,我也会留下他的。”叙述者与海拉握手,“把我放过去吧,我迫不及待地想见我的孩子们了。”
打开传送,海拉带着这道黑气来到岩浆之上,这里充斥着灼热的死亡,海拉深深地吸气:“我欣赏你,那就让我再为你的行动加上一枚筹码吧——神之眼。”
“呵呵,真想看看他被自己的东西反噬时的精彩表情。”
叙述者接过那两颗平平无奇的眼球,敏锐地感知到海拉留下的后手——有死气在其之上盘旋。
“并非我不诚心,”海拉空洞的眼眶中情绪不明,“但你像再操纵尸骨,必须得要我的帮忙,这就是我的帮忙。”
叙述者收起眼球,亲吻祂的骨骼指节:“如你所愿,我会好好利用它的。”
果然如此。
公生明缓缓收束意识,睁开了眼。
他躺在一颗巨大的心脏之中。
艾黛蕾真是把他放在了心里啊。
海拉没能成功从昭手里带走他的头骨,但有一道悲愿与哀梦,避开了昭的视线,主动找上了祂。
这样的合作并非第一次了,早在第二次灾难之前,海拉就通过回收甘洛特,从梅尔身上提取出了一点,从而形成了那弥漫的黑雾。
看来海拉对跟他合作接受度良好啊。
难带祂没意识到,那次合作的结果是,悲愿与哀梦再度吸取众生灵的种种积累的负面情绪,以至成功恢复大半,又被他以头骨收容,完全成为自身的力量。
“果然醒了,怎么做到的?”
公生明的思绪被打断,他撑着柔软的肉壁站起,在通红的视野里,看见了自己——
利落的黑色短发,修长的手指扶了扶细银边镜框,遮挡了幽深的眼眸,嘴角微扬,显出一个略带刻薄的笑。
是在a市时他的打扮。
“你是不是暗恋我?”公生明耸肩,“总是拐弯抹角地想跟我独处。”
“公生明”慢步向他走来,领带白衬衫黑西装,斯文地说:“难道不是你暗恋我吗?孤注一掷地闯进来,就为见我一面。”
“我有一个问题,”公生明礼貌地说,“答案交换答案,怎么样?”
“你问。”
公生明按了按自己的小腹,那里还盘踞着未消化的黑气,问:“为什么我暂存在暗精灵身上的你,发了疯似的恨我?它们本应被净化得差不多了。”
“公生明”的笑容加深:“你该心知肚明的,是我们的好孩子,菲瑞·泰尔啊。他拖着所有暗精灵去死,让死之怨念压倒梦想的压制——死亡吞噬了梦。”
“不过我心疼你,”“公生明”爱怜地抚上公生明的脸,在他眼前蹙眉叹息,“仅仅是几千个死之怨念,就差点让并非人类、依靠圣树的菲瑞·泰尔不堪承受……
你呢?
数十亿生物的怨念涌入你体内的时候,还是人类的你,该有多难受?”
心脏有规律地跳动、收缩着,公生明点点自己的太阳穴:“让我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吧——怎么醒来的?因为艾黛蕾想我陪着她,在先前的打斗中,我抓到了所有属于‘艾黛蕾’的梦想,这保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