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姜丝和酸萝卜丁放在一边,笑着说了句“有事儿您叫我”,就也回厨房了。
姜月微也说过,就两三个客人的时候别在那盯着,客人恐怕不自在。以前是没那个条件,现在既然隔开了,就得讲究些了。
老爷子掏出个深色手帕,擦了擦眼镜,看着那碟切得像头发丝一样细的姜丝满意地点点头,又用手指碰了下碗边,滚烫干净,是提前做好准备的。
白玉似的汤底浓酽醇厚,上面撒着碧青的蒜苗,面条微微露头,整个一碗面就没别的了。
热气氤氲,老爷子拿勺子舀了一勺鱼汤,吹了吹,才细细慢慢地啜了一口:鲜!
没有鱼汤的腥味,也没有脂肪的厚重,喝得出来是放了白胡椒的,却并不觉得辣口呛人,反倒是多了些醇香,更突出了鱼汤的鲜美。
浓而不腻,鲜香味美。
老爷子又挑起一筷子面,一如既往的劲道弹牙,只不过这次换成了手擀面,切得细又匀称,老爷子尝了一口就微微点头。
他又夹了一筷子姜丝进去,和面条一起送入嘴里,没想到这姜丝竟然是腌过的——没了姜丝的辛辣,反而酸爽,吃下去却让胃里暖和。
姜月微其实没腌这个姜丝,就是用腌酸萝卜的水泡了一会儿。姜丝极细,容易入味,也能祛辣增鲜。
老爷子在外面吃得慢条斯理,但看得出也是很喜欢的。
秦筱筱隔着玻璃偷看了一眼,就馋得直吸气,遗憾说道:“今天这鱼汤面我们是吃不上了啊……”
姜月微却又重新煮了一碗面,“鱼汤我熬了一锅,放心吧,够你喝的。实在想喝,拿回家冻起来给你下方便面都行。”
秦筱筱听完眼镜都亮了,想抱着姜月微蹭噌,又被姜月微嫌弃碍事,只能抱着柳阿姨的腰,心心念念地等着鱼汤面出来。
柳阿姨说:“这老爷子也是奇怪,每次都像是专门来的呢,上次不是还提到了姜老太天,你回家问了没?”
自从开业那天,姜月微天天累得跟三孙子似的,本来还行回去问奶奶怎么回事,等回到家奶奶都睡了,隔了一晚她也忘记了。
秦筱筱听见这事还和姜老太太有关系,一个念想涌上心头:“该不会是奶奶的老情人吧……”
被柳阿姨打了一下,“整天没个正形,老太太的玩笑你也开。对了,你还没说你找得谁来呢,这面都好了,怎么现在还没人?”
秦筱筱得意:“您就等着吧,绝对是专业人士,不会拍马屁也不会恶意给个差评,还能说出点门道来。”
柳阿姨纳闷问:“这得是个什么食评家了吧,这请他来肯定花不少钱吧?”
“分文不花,还能换个免费劳力。”
秦筱筱表情得意,姜月微忽然觉得不对,转身问:“你该不会——”
她话音未落,外面的门被打开,男人一身驼色大衣,裹着一身寒气就走了进来。
修长的手指摘掉围巾,萧岱那张被寒风吹得有点僵硬的俊脸露出,和她们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一幕让柳阿姨和秦筱筱僵住了。
看着姜月微出去掀帘子出去的时候,柳阿姨才感叹道:“乖乖,平时见小萧也没觉得什么,就是帅而已。今天怎么看他这么像我看得韩剧的男主角啊?”
秦筱筱转头看着柳阿姨,扯扯唇角,“柳姨,克制一下,口水快掉地上了。”
虽说遭了柳阿姨一顿打,但秦筱筱也不得不承认,萧岱今天确实挺帅的。
姜月微出去的时候,发现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碗底还压着一迭东西,是她不认识的。
“这是粮票,以前有几十年领物资用的,不过现在不能用了。”萧岱倒是一眼认出来了,“刚才那个老爷子给的?”
姜月微点点头,把粮票放进口袋里,问他:“筱筱叫你来的?”
萧岱点头,忽然想了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刚才我在门口地上捡到的,我看了一眼,是客人对你面的评价。”
姜月微也拿过来看了一眼,笔锋遒劲有力,评价中肯,还指出她这里面没有虾籽而是用了海米代替,少了脂油的醇鲜,海味有点重。
应该是老爷子写的了,不过他最后也说了,卖给大众倒是无伤大雅。
姜月微把这张纸和粮票一起收好,准备拿回去给奶奶看看。
这一晚,四人吃了四碗面,都各有所好,最后还是萧岱拍板,说这面条定价不高,又重在食材新鲜,确实像那位老爷子说的,这些毛病无伤大雅,姜月微就把这四个牌子挂了起来。
收拾完一切,柳阿姨和众人道别先回了家。姜月微还特意叮嘱柳阿姨明天放半天假,下午再开店。
其实明天是元旦,瑞王府关门休息,许多店家也都关门的。不过姜月微跟很多客人约好了明天也开门,尤其是那些家不在这里的,就是想来吃一口热乎乎的面条。
萧岱是开车来的,自然要送姜月微和秦筱筱回去。可秦筱筱哪受得了这种气氛,三个人待得时间越长她越亮,干脆和萧岱拿了车钥匙,先跑去车里等着了。
这时,大柳树巷里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全靠今晚半明半暗的月亮照着前面的路。
姜月微走惯了,对这路很熟悉,萧岱却被拌了几下,狼狈地只能靠姜月微搀扶着走。
萧岱的右手搭在姜月微肩上,左手还在大衣口袋里,一个精致的小手电筒躺在掌心。
两人沉默地走着,几声微弱的猫叫吸引了他俩的主意。
姜月微拉着萧岱跑过去看,一直小橘猫被冻得瑟瑟发抖,缩在了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