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菁坐在床边,脚边就是个垃圾桶,放着刚用过的碘伏和酒精棉。她抬头看着哭成泪人的林霜然,喉间涩,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她的泪止住。
又觉得,如果能彻底泄出来,也挺好的。
谢菁呼出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拿过纸巾,给她擦着眼泪,湿了再换下一张。
“我其实,有很多事情,没有跟你说过。我不敢跟你说,怕你觉得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林霜然抽噎道“怕你会不再喜欢我。”
“”
“但我现在,全部都告诉你。”林霜然拉住她的手,攥在手里,像是在找什么支撑“我爸爸他赌博总是输钱,每次都会有很多人找他要债,但每次都找不到他,只能堵在我家门口。后来有一次,他们堵到我爸爸了,但他没有钱,只能和那些人商量商量着要把我卖给追债的老大。”
“”
“我当时,其实都听见了的,但后来也没有什么事情生,我渐渐地没再放在心上。但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在家里见到了几个陌生的人。”
是一家三口。
他们姿态闲适地坐在沙上,仿若他们才是家里的主人。见到放学回家的林霜然,女人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打量着一件商品,毫不掩饰。
过了几秒钟,女人笑道“你就是林霜然”
林霜然警惕的看着他们,没有出声。
在这个时候,林岁从房间里出来,他把自己打扮的很干净。注意到林霜然的存在,他抬了抬眼皮,朝一家三口看过去“觉得怎么样”
这话意有所指,女人满意地笑“可以,可以。”
明眸琼鼻,皮肤白皙。
他们的目光落在林霜然身上。
女人明显上了年纪,她乐呵呵地笑着,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孩,指了指林霜然“让这个女孩当你媳妇好不好”
男孩咧着嘴角,目光如稚童。
在这一刻,林霜然仿佛明白了什么,有个猜测从脑海里冒出。她僵在原地,觉得眼前的一切格外荒唐,不可思议地看向林岁。
林岁
面无表情的回视着她,像是在默认她的猜测。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与他们联系上的,但我确实好像在不知不觉间,被我爸爸卖掉了。”林霜然握着谢菁的手收紧,抿了下嘴唇“在这之后,他们也来过我家很多趟,但每次都没做什么,只是看我一眼就走。我第一次高考不是故意没考上,是在高考前几天被那家人骚扰了。”
谢菁闭了闭眼,尽力压住眉眼间的戾气。
“他们儿子生病了,想让我去医院看望他,但我不愿意。”林霜然没详细说,低声道“然后我高考失误了,但我还想跟你上一所大学,所以我选择了复读。但在高考前,又生了事情。”
说到这,林霜然自嘲的笑了笑“我把我爸爸举报进去了。”
“”
她低喃道“但他死了。”
“我没想过这样,我只想让他离开我的生活,我自己也能过得好。”林霜然道“但他就是死了,被车撞死了。”
谢菁抱抱她“那个混蛋死了是罪有应得,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知道吗”
“是不是我作孽太多了,我把爸爸妈妈都害死了,所以老天才会不断惩罚我。”林霜然依偎在她的怀抱里,又有泪想掉下来“我喜欢你,所以老天也让你过得不好,让你被车撞到。”
很难形容,她坐在病床边看着谢菁的心情。
有那么好几次,林霜然握着病房的门把,完全没有勇气拧开。她头一回现自己如此胆小,连看谢菁一眼都不敢。
那段时间里,谢菁一直躺在病床上,下地洗漱都是困难。她手肘和大腿上的皮肤被大面积的蹭破,左腿膝盖及小腿被打上了厚重的石膏,无法行动自如。
仿佛被消灭了所有的锋芒,谢菁变得不爱跟其他人说话,常常望着窗外呆。见到林霜然过来,也只是勉强地提了提唇角,看着没有任何心情。
即使在进门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这个场景后,仍是有深深的自责和无力感包裹着了她。
林霜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
不是代表着,上帝不允许她过得好。
只要稍微表露出一丁点的苗头。
上帝便会毫无怜悯的将其扼杀掉。
然后再会,让你陷入深渊。
谢菁的石膏白色,却看着异常刺眼。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林霜然作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