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母亲那日从国公府回来,叫他死心的那些话,李越只觉心如刀绞,想要割舍却又百般难忘。
谢伯缙看着这一腔赤诚的青年人,沉默片刻,才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莫要让伯父伯母担心,我权当今日没见过你。”
说罢,他也不再看李越一眼,径直牵了马往城门去。
李越握着柳枝失魂落魄地退到路边,目光痴痴地看着那缓缓经过的马车。
在第三辆马车时,他瞥见一抹洁白的手指飞快的放下宝蓝色织锦车帘。
这便是永丰二十年的深秋,他对初次爱慕的少女最后的记忆。
城门守卫查过公验,很快就放了这一行车马出城。
琥珀掀帘往外看了看,松了口气,小心翼翼觑着自家姑娘的脸色,“姑娘,咱们已经出城了。”
云黛轻轻嗯了声,稍顷也掀帘往后去看。
只见那书有“肃州”两个浓墨重彩大字的高耸城门在车马的扬尘里渐渐地远了,最后变得模糊不清,化作一抹小小的点。
她想,别了,肃州。
车马每行一个时辰,都会停下歇息一炷夫,人要喝水方便,马也要喝水吃草料。
马车离肃州城越远,一路越是荒芜旷寂,渺无人烟。
“咱们陇西啊,在南边那些人的眼中就是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地盘虽大,但大都是荒地、戈壁、深山老林,出不了物产,又住不了人,能不穷么。”谢叔南这般感慨了一声,又从手中抽出一张叶子牌放下,催道,“二哥到你了。”
谢仲宣扫了眼桌案上的牌,眉梢稍挑,放下一张牌,笑得风轻云淡,“惭愧,我又赢了。”
“你怎么又赢了跟你玩叶子牌也忒没劲”谢叔南顿时哀嚎起来,伸手就要去搜谢仲宣,“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谢仲宣将他的手拍开,“二郎,注意些风范,云妹妹还看着呢。”
谢叔南立刻收了手,尴尬的搔了搔耳朵,“云妹妹,咱俩又输了。”
云黛放下手中的叶子牌,轻笑道,“玩牌本就是闲时娱乐,输了便输了,算不得什么。”
虽然这已经是她和谢叔南连续输的第六把了午后在路边小店用过一顿简单的餐食后,谢叔南和谢仲宣就跑到她的马车上玩叶子牌,旅途冗长无趣,大家一起玩玩牌说说话也好打辰光。
“大哥,要不你来玩吧,二哥他总是赢,我和云黛都输了一个月的月银了。”谢叔南从车窗探出头,对外头骑马的谢伯缙出邀请。
谢伯缙淡淡乜了他一眼,“你确定要和我赌”
谢叔南在谢仲宣这边已经输到毫无信心了,连忙点头,“来嘛,大哥你骑马也骑累了,来车上坐坐。”
谢伯缙沉吟片刻,应了下来。
接下来,他面不改色的连赢了谢叔南和云黛六把
谢叔南脸都绿了,云黛也没好到哪里去,赶紧将牌推给了谢仲宣,小声求饶,“二哥你玩吧,我兜里已经没钱了。”
谢仲宣朗声笑了两下,指着谢叔南对云黛道,“管三郎要钱去,都是他出的馊主意”
谢叔南苦哈哈摊手,却也不好在妹妹面前跌份,便道,“等下了车,我去箱子里取钱补给你。”
云黛哪好意思要,连连摇头,“愿赌服输,咱们这次权当吃教训,下次跟大哥哥二哥哥玩牌时,还是谨慎些吧。”
见他们不玩了,谢伯缙放下牌,“我先下去了。”
忽然间,他似是想起什么,扭头看向云黛,“你可要骑马外头人烟稀少,路途平坦,很适合跑马。”
云黛一听,黑眸亮,“可以吗”
谢伯缙颔,“可以。”
云黛跃跃欲试,身旁的谢仲宣柔声道,“云妹妹不熟悉路,惯骑得那匹石榴也没带出来,跑马会不会有些冒险了”
谢叔南也有些担心,“二哥说得对,还是坐马车比较稳妥。”
云黛纤浓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之色,喃喃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谢伯缙定定的看向她,神色没有任何变化道,“想骑的话就出来,你骑踏云,它熟悉你。”
云黛微诧地抬起头,正好对上谢伯缙那双深邃又笃定的眼眸。
不知怎的,她的心就定了下来,有种说不出的安稳。
“我想骑马。”她的目光变得清明,“马车坐久了也有些累了。”
谢仲宣和谢叔南还想再说,谢伯缙波澜不惊道,“我会照应她,无须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