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海叹气:“这小子,现在都会对我耍心眼了,下次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吴洺不应,又重复道:“你让我静一静。”
敛海知道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想让他动一下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了。现在就是天塌下来他都不会挪上一下,他实在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和萧无辞一样固执,固执的人和固执的人才能做朋友。敛海深深呼出口气:“那我先回庄里了,吴大侠若是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
他说完,脚步一步不停地去了后院,他知道那个看了一切的小鬼就住在后院里头。虽然他并不担心何鹰扬到处乱说,可他还是要去看一看这个敢假装走了之后留下来偷偷看他的家伙。
院子里安静又清幽,密密麻麻的全是剑痕的绿竹在这儿布下了一层天罗地网。敛海的眼睛看着这些竹子,他暗中数了一下,这些竹子上有许多剑痕是今天才添的,难道何鹰扬才回来,就能如此勤奋刻苦地练剑?
敛海穿过竹子,他的步子越来越快——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绝不应该有的血腥味,然后他看到了血迹,在一片狼藉的屋子外头,里头,到处都是血,这屋子几乎都被打成一堆碎片。
“鹰扬!”敛海唤了一声。风静静的,没有任何回应,何鹰扬的屋子被打坏了,人也被打没了。
敛海的心有些发紧,他实在没有想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大白天就有人在醉兰山庄伤人。
——难道是那个女人?何鹰扬是不是因为把她的事说了出来才遭遇了不测?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地上的血迹,血迹一路蜿蜒向前,消失在了林子的深处。如此明显的痕迹,一个高明的内鬼绝不会留下这样的把柄。在这个时候追是很愚蠢的一件事,可是不追显然更愚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不追岂不是更要被一直蒙在鼓里?
敛海一跃,他的身子在这时候忽然变得比一只燕子还要轻,比一条鱼还要滑,就像是一缕轻烟,顺着这一滩又一滩温热的血滑过去。
突然他看到了一面爬满爬山虎的山壁,山壁上更有一扇并未合拢的石头门,门和山一个颜色,平常遮在花草之后,还真从来没有注意过。
这地方什么时候有一扇门?敛海心中疑惑,但他还是推开了门,门里是有一条早就被堵死的阶梯。而阶梯的旁边凭空多出了一条小道,又细又小的只能容纳一个人爬进去的小道,血迹在这里消失了,里面传来阵阵让人作呕的腥臭味。
敛海想了一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和吴洺商量,可左思右想也实在想不出吴洺跟着他爬这条通道的样子,所以他捏住了鼻子自己往里头爬。
他越爬,那股臭味越重,就仿佛掉进粪坑里头,这总不会是一个茅房?可谁又会把茅房建在山里头?
终于敛海看到了光,幽幽摇曳的灯光,这里像是有什么人生活过,置办了简单的石头和木头家具,半缸生了青苔的清水,一些风干了的食物,还的确有一个茅坑,甚至有血顺着茅坑继续滴落着。
老实说,敛海已经心生退意,他就是再不拘小节,再愿意忍辱负重,再能够为了最上头那位什么都做,让他从茅坑里钻进去都还是太强人所难的一件事。
而当他一回头,他竟然在钻进来的洞口看到了一张沾满血的苍白的脸!
换了其他人,在这时候只怕已经吓死过去,就算是敛海从不信鬼神之说,这时候也免不得浑身僵硬,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夫人?”那张脸看到他也很吃惊,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才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敛海长出一口气,找回了魂来:“你才是,为什么会在这里?你那屋子都被打成废墟了。”
何鹰扬惭愧道:“那人极其厉害,我力战不敌只侥幸伤了他胳膊,接着逃跑躲藏,想等他逃了,再偷偷追上,不想夫人竟明察秋毫,先我一步。”
敛海眼睛盯着他,他原来不信何鹰扬会对他说谎,现在却又不得不信一点:“这人真会如此不小心。”
何鹰扬突然看向那个茅坑,若有所思道:“也许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刻。”
谁没事会愿意往茅坑里头钻?敛海也不能否认他方才就是因为这个犹豫,犹豫要不要还是先回去再说。
何鹰扬主动道:“我先夫人过去!”
他一边说,一边竟然真的钻进了茅坑里头,就仿佛那让人作呕的恶臭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又或者他为了能在敛海的面前有所表现,竟能够忍受这样的事。
敛海不得不有些佩服他,他看着何鹰扬的身影消失了自然也不能临阵脱逃,便跟上去,憋着呼吸向深处钻。也许是因为身在粪坑里头,他忽然想起吴洺还没有解手,他又有些担心吴洺,担心那个人会不会做什么伤害自己身体的事。
敛海还没想完,已经坠下去,若不是他动作灵巧,只怕要在这个地方摔一个狗吃屎。不过虽然他没有摔一个狗吃屎,双脚都沾了地,却崴了脚。敛海这才意识到那个坑离他们头顶都竟有丈许,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路回去。
何鹰扬正站在他的面前,他担忧地看着敛海发青的脸色,走到敛海的身前,关切道:“夫人,您还好么?”
敛海苦笑:“我也许是这两天作恶多端,才能接二连三地倒霉。”
何鹰扬急迫道:“我帮夫人看一看。”
敛海没有来得及拒绝,何鹰扬跪在他的身前,两只手捧着他的脚,握着他的脚踝,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甚至几乎要凑到鼻尖上头。
“你做什么?”敛海皱眉,他想要退却一动不动,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退,他的腿已经不能动了。
何鹰扬不回应,他忽然把半张苍白的脸都贴在了敛海的脚背上头,这张苍白的脸已经发红:“夫人…”
敛海背上一阵恶寒,他甚至一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并不讨厌何鹰扬,可也绝不喜欢他,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个很不错的小孩,也只是一个小孩:“你什么时候…”
何鹰扬痴迷地望着他,抱着他的小腿道:“从夫人第一次为我诊治,我就再也忘不掉夫人。”
敛海怒道:“你也知我是你师父的内人,你现在这么做成何体统?他收留你救你性命,你却如此作为?”
何鹰扬的脸色红了又白,他忽然捉住敛海的手腕,把敛海按在了地面上头,一双眼睛看起来竟然有些疯狂,哪怕敛海直到今天再见到他时,都从没想过这个人会变成这样:“我不可以,他又为什么可以?”
敛海瞪着他,一时竟然没有说出话来。他知道何鹰扬看到了他对吴洺上下其手,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留下来看,更没有想到他因为揣了这种心思。
何鹰扬又靠近敛海,深吸着他身上兰花的香味,一字字道:“左右夫人已经逃不出去,不如便与我一同,他能为夫人做的,我也能做,我也可以。”
敛海又惊又恼,更有些慌乱,这时候口不择言道:“我让他带着东西,不允许射精更不可以不经我允许碰我,你也可以?”
何鹰扬抢白道:“我可以,只要能和夫人在一起,我一辈子都可以不射精。”
“你这疯子…”敛海喃喃道,他太过吃惊,甚至去找连如何挣脱的法子都忘了。
何鹰扬咯咯笑道:“我是疯子又如何?没有人会介意的。”
敛海皱眉:“你可知道我的身份?你不怕他找过来?”
何鹰扬道:“他可不会愿意从粪坑钻进来…况且那一位也不会来救夫人的。”
敛海大惊,一张脸在这一刻都变得惨白,比见了鬼还要白。他知道何鹰扬前半句话说的是吴洺,可是后半句,他不知道何鹰扬怎么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知道了竟然还敢犯禁!
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大胆?他甚至无心去想自己的安危,他更隐隐意识到金珠之事也许绝不是一个江湖大盗的临时起意。也许何鹰扬认识了不得了的人,也根本没有什么武功厉害的女人,这一切都是何鹰扬的自导自演,他引诱自己来此做的局:“你是内鬼?”
何鹰扬不说话,他嘻嘻笑着,就要解敛海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