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火殿主不说话。
萧无辞又道:“况且这件事让我觉得,宝藏重新现世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我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惹祸上身。”
阿娜尔忽然道:“我会为我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而你该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妙火殿主看着她,似乎已经明白她走错了一步棋后,每一步棋都不再有用,她自傲又精明,却不够了解她的妹妹,也不够了解她的朋友。所以她也明白所有的权力和荣耀已经会在今天成为泡影。她又会不会觉得,偷来的东西永远也不会是她的,会不会因此感到愧疚?
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笑起来:“可惜我不会让你如愿。”
那把薄如蝉翼的弯刀已经结束了她的性命,她就是死去也一定不会让她的妹妹称心如意,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在阿娜尔的手中。
萧无辞听着这一切发生,他的确没有帮任何一个人,他虽然绝不会帮助妙火殿主,可也没有打算让阿娜尔心满意足——毕竟顾含光与林淼淼无论如何也的确还是他的朋友。
所以他没有让姬晌欢,也没有让吴洺去拦住妙火殿主,哪怕这轻而易举,再让阿娜尔亲手处决她。
鲜血染红了大地,火焰似乎都变成了红色,炙热又灼心的红。
阿娜尔痴痴地望着妙火殿主的冰冷的尸体,像是丢了魂。
“看来最后是你赢了。”萧无辞笑道。
阿娜尔终于回过头,她看着这个男人,她不是一个像她姐姐一样无情无义的人,所以虽然萧无辞没有帮她,她还是道:“现在,你要如何处置我?”
萧无辞摇头:“我不需要处置你,因为你是一个有心的人,你自己会知道如何做。”
一直沉默的姬晌欢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道:“你还要找那份宝藏么?”
妙火殿主说她心中只有宝藏,她为宝藏做了这么多,现在又在想些什么?
阿娜尔沉默,她望着圣火。天地间亘古不灭的绚烂的火焰仍在燃烧,以后却不会再有妙火殿,更不会再有人以它为名制定规则,剥夺一个又一个人至亲的生命。
“我已经不再需要这份宝藏,因为你们毕竟见证了这一切,更会帮助我摧毁妙火殿,所以我已经不需要用它来扬名。我将把它物归原主,你们找到了一切,它属于你。”
江湖上最近很是热闹,热闹到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和一把胡子的老油条,聚在一起都能侃侃而谈。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许多让人很意外的事。比如西域十分古老又神秘的妙火殿已人去楼空,比如萧无辞虽然瞎了眼睛却还是坐上了萧家萧老爷的位置,更比如这位现在的萧老爷还要娶亲,娶一个顾家的天乾,顾家旁支的少爷。
——没有人不知道顾家和萧家虽然都久负盛名,却不对付许久。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得是竞争对手,在铸兵这件事上实在是谁都不让谁。
更让人意外的是,萧无辞力排众议,一定要娶顾家的顾含光少爷,这又是否是萧家对顾家的一种示好?
天还没有亮,新建成的,张灯结彩的隐香酒楼里已经聚满了人,看热闹的人。因为这家酒楼的老板似乎认识萧无辞,修建这间新的酒楼都得拜萧无辞所赐。更因为萧无辞明日成婚,在这儿连设了三天的酒宴,宴请江湖亲朋。
“这萧老爷,萧无辞,和这个顾含光少爷关系可是一点也不简单。”
一个高个子的大汉大声道,他坐在正中央那一桌,一边喝酒一边给围着他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讲故事:“萧老爷和顾少爷打小就是竹马,亲密无间,两家早就存了言和之意。所以虽然顾少爷是一个天乾,但毕竟只是顾家旁支,两家说亲,自然是他嫁去萧家。”
“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一个商人道。
“顾家甚至把顾含光过到了本家,看来的确存了这样的心思。”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道。
“真未想到这个萧老爷,竟然是个断袖之癖。怪不得他曾经来酒楼吃酒,就只知道吃酒,从不看任何美人。”一个美貌的地坤舞女叹气道。
这个“顾少爷”这时正在酒楼的二楼,听着众人念叨他,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顾家应该早就明白顾含光已经死去,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顾含光,可他们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拒绝来自萧无辞的示好,更不会拒绝这场姻亲,这条人脉。
所有人都觉得这正好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
对姬晌欢来说,这自然也是一件好事,顾含光的身份很好用,不仅是因为用天乾模样在外很是方便,更因为顾家现在也成为了他掌握的一部分——虽然鹤道长已经不在,但是总有人,特殊的最上头的人,还需要江湖上的各种秘密。
对萧无辞来说,顾含光的身份带来的利益也远远比姬晌欢自己的要强上许多,萧无辞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同意了姬晌欢的提议。
姬晌欢摸着自己的下巴,他实在很想体验一下世家之间的姻亲是如何样子,对他来说他很难不好奇这一切,这一切他曾经根本没有考虑过的事:“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是如何样子?”
“这自然是很累的样子。”萧无辞笑道,他正在喝酒,喝自己的银子建成的酒楼送给他的免费的梨花白。
姬晌欢看着他,看着现在的萧老爷,忽然有一些感慨:“那笔阿娜尔给我的,我会带来宝藏看来的确说服了萧老爷,他确实觉得你还是一个有才能的人。”
萧无辞点头,然后他笑盈盈地看着姬晌欢,又道:“所以你才是我的贵人。”
姬晌欢挑眉:“你这家伙,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盘的?”
萧无辞忍不住笑出声,他站起来,也靠在栏杆上头,就像他们当初待在酒楼的时候:“你去帮我再买一坛酒,我就告诉你。”
“又想支开我?”姬晌欢道,他的疑问却忽然得到了解答,但他很快又有了更新的,更想不通的疑问:“那个时候,为什么?我那个时候可一点也不特别,对你来说更是你的那个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朋友。”
“我的那个朋友虽然对我很不错,却不会对我那么好,这么不离不弃。”萧无辞望着姬晌欢,他那双明明目不能视的暗淡的眸子在这时候却亮晶晶的,闪动着狡黠的光:“更不会天天鼓励一个自暴自弃的‘废人’振作起来。”
姬晌欢挫败,他无奈道:“看来我明明觉得我的扮相和声音天衣无缝,却真是从一开始就一点也没有骗过你。”
萧无辞不反驳,仍然只是笑,却道:“所以我有时候也觉得,这双眼睛看不见了不是很坏的事。”
看不到的时候,那种心里的感觉就会更明显,更清晰,如果不是看不见,他甚至可能早就错过了姬晌欢。
姬晌欢脸上一热,为了面子就打算清算他,所以又道:“你那时候可是和我说,你不喜欢地坤。”
萧无辞眨眼,他道:“我是说我不喜欢一个不喜欢我的地坤。”
姬晌欢轻哼:“少糊弄我,林淼淼怎么不喜欢你?”
萧无辞叹气:“她喜欢我或多或少有着因为我的家世和地位带来的身不由己,我不可能用这样的权力去强迫她,你却不是。”
姬晌欢道:“因为我半点不比你差?”
萧无辞道:“还因为你从不在意我的权势,你那时候也留在我身边,以至于我还能爬起来继续做事。”
姬晌欢有些感慨,感慨自己总归是做了一件对自己很有用,也很对的事,不然他就没有发现自己真正喜欢什么,并在喜欢的人身上付诸实际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