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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2页)

“之后蔡伯喈高中,官拜议郎,被牛丞相看中点为女婿,蔡伯喈以已有妻子、父母年迈为由一再辞婚,却触怒丞相,未能如愿,只能与牛小姐完婚,这是二不从。”

“蔡伯喈成了赘婿、入了官场,却实在思念父母妻子,向朝廷辞官。但这之中有一个问题是,一旦一个人步入仕途,就没有那么容易离开,那是时代所限,道理是‘只要你进君之门,就要忠君之事,怎么能想走呢?走就是不忠,是背叛’,所以蔡伯喈想辞官也没能如愿,这是三不从。”

“这‘三不从’让蔡伯喈彻底陷入了一种‘亏心短行’的困境之中,他没法违抗‘君’,入了官场却总想离开,践踏了‘忠’;他没法反抗‘父’,让父母死于荒年,他践踏了‘孝’;他与妻赵五娘许下山盟海誓却另娶他人,践踏了‘义’,最可悲的是,他不忠不孝不义,却还有一颗良心,所以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第77章无脚鸟12

“你们的意思是,这个蔡伯喈,就在这座学校里?”井石屏问道,“已经确定是这个剧本了?”

元观君也看向玉求瑕。

“你们也注意到了吧?在这个世界‘犯错’的人会急剧变瘦,三次之后就会消失,这对上了‘三不从’。”玉求瑕说道,“我们的班主任让早恋的同学去娶一头牛,学校后山上还有一片梅园,我觉得暗示很明显……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感觉就是这个剧本。”

“梅花?”余春民已经快懵了,“梅花又跟剧本有什么关系?”

元观君道:“蔡伯喈的人物形象在龚自珍先生之后就有了一种公认的象征——病梅,后来这种象征形象也延伸到了中国古代、宋朝之后的整个知识分子群体。”

余春民一愣:“龚自珍?那不是……那不是近代人吗?”

元观君:“是清代人。”

“行,清代人,清代人的评价,都可以影响这个‘戏剧世界’了?”余春民问道,“这‘世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能回答你这个‘世界’是个什么东西,只能说你感觉到的异样都是存在的——这个‘世界’也许是来自上古的诅咒,但它之中的内容,却是会随着时代变化的。”元观君平静道,“我经历的第二个‘世界’还是个近代戏呢,对吧老井?”

井石屏却忧心忡忡地看着玉求瑕,还在思考这个世界的事:“可是在这里面最忌通过细节推理全剧,一旦错误,各种暗示却会让人猛钻进去……除了刚刚说的这些,你找到人物和剧情的脉络了吗?”

玉求瑕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感觉,就是《琵琶记》。”

井石屏:“你这……”

元观君却打断他:“你知道他妈妈是谁吗?”

井石屏显然是知道,不说话了,余春民不知道,追问了一句。

方思弄下意识转头去看玉求瑕,却见玉求瑕坐得端正,面无表情地吃着饭,没有什么反应。

元观君叹了一口气道:“是黎春泥,在过世之前,她是国内最好的青衣。”

玉家乃是戏剧世家,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宋,而在宋时的戏剧不叫戏剧,就叫戏曲。后来玉家在新文化运动时期向西方学习,完成了新时代的戏剧转型,但玉求瑕的母族黎家,却是没有转型的那一批,在那十年遭到重创,直到黎春泥嫁给玉建修,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来。

方思弄知道玉求瑕从小就在母亲的监督下唱戏、练基本功,天不亮就起来吊嗓、压腿,行走坐卧皆有规矩,经典戏文倒背如流。

在方思弄看来那完全是泯灭人性的训练,甚至连睡觉时都不能放松,在年少的玉求瑕看来也是同样。

玉求瑕十三岁开始抽烟,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嗓子毁了,可以不用再训练,十五岁时抽烟被逮,直接被黎春泥打进了医院。

但他的抗争从未停止,十八岁时填报电影学院算是最后一桩,在那之后黎春泥和玉建修对他失望透顶,再也没有干涉过他。

这些都是这些年方思弄从玉求瑕的只言片语间窥得的过去,也足够让他感觉窒息。

所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玉求瑕想死的动机。

一棵小树从最无助的时候被拗成了一个它不喜欢的形状,从那之后所有的生长都只能按照开始的那个轨迹。

小树乖顺一些也就罢了,可玉求瑕不是那样乖觉的小树,他总想着要往自己的方向长,所以那些紧紧固定着他的铁箍便在树身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而现在,他们被拉入了一个“世界”,玉求瑕却是最先反应过来,它属于戏曲。

那些伤痕最早帮他找到了答案。

方思弄因为“黎春泥”这个名字瞬间想起很多过去里的玉求瑕,那些画面无不笼罩着一层阴霾。他看过玉求瑕在初雪的早晨对着窗外流泪,看过玉求瑕在走下领奖台的瞬间变回无动于衷的脸,看过玉求瑕在灯红酒绿中怅然若失的眉眼,看过玉求瑕在酣畅淋漓的性爱过后用未熄的烟头自残……哪怕快要三十岁了,哪怕黎春泥和玉建修已经双双离世,他却仍然不自由,也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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