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外侧卧着,仍被那人就势圈进了怀里。
那人的胸膛仍旧如旧时一样宽阔,她单薄的脊背贴着那样的胸膛,好似靠着高耸的大山,心里难得的踏实。
那人呼吸均匀,约莫要睡去了。
她却睁着一双眼睛,定定地失着神。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这张榻上,那人下颌蹭进她颈窝,一手握住她的柔荑,一手覆于她的腰腹,似是半睡半醒的,与她说起了话来。
“在想什么?”
“在想从前。”
“说说。”
她温静说话,心平气和,没有怨怼,也没有什么不平的,“想起今日的大人与奴,与从前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从前是什么样的,他们都心知肚明。
那人果然好一会儿没有开口。
因了背对,看不见那人此刻的神情,是仍旧阖着眸子,还是已经睁开双眼,既看不见那人的神色,便也不知那人在想什么。
她只说着自己的话,没有想着回头去看一眼。
毕竟至此时,谁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那人温声说话,“阿磐,往前看。”
是了,她知道要往前看,有了阿砚,也只能往前看。
过去的好与不好,是不必再去平添忧恼的。
阿磐浅浅应着,“奴也在想以后。”
那人微微握紧她的手,舒缓的鼻息就在她的颈窝,“说说以后。”
阿磐笑,“奴的以后,都有阿砚了。”
从前只有一人,活得随波逐尘,活到哪儿算哪儿。如今做了母亲,便一心都要为孩子活了。
孩子是软肋,也是甲盾,是活下去的支撑和依靠,是好事。
那人闻言怔然,“你的以后,没有孤么?”
有啊。
怎会没有。
可她说,“大人如昭昭日月,奴是阘茸浊流,思来想去,不敢攀附。”
这尊卑贵贱,早就看得分明,因而在今日说出口来,温和坦荡,没有什么赌气的心思。
可那人说,“阿磐,你亦是昭昭日月。”
阿磐浅笑,不去驳他。
随他怎么说,怎么说都好。
待她好时,她便如昭昭日月。
待她不好,她就是阘茸浊流。
早看了个清楚明白。
他们轻声细语地说话,在这晋阳的民宅里,不疾不徐,不急不躁。
那人问,“从前可有人提起你父亲的事?”
她微微摇头,“不曾。”
“你父亲是晋国公卿之子,出生即被选中,悉心培养,年有十五,送往中山。那是顶级的细作,潜伏于怀王身边,不及而立,便做了中山的公侯。”
哦,难怪她记得曾居于那样一处奢华宽阔的高门府邸。
也难怪当初萧延年要说,“没有你父亲,中山也不会亡。”
一时有些失神,听那人又道,“因而孤娶与不娶,你都是公侯贵女。”
阿磐心里缓缓一舒,若是如此,那便再不必因了出身而轻贱了自己。
不管在晋国,还是在中山,她不都是公侯之女吗?
那人的下颌不知何时冒出了些许的胡渣,扎得她脖颈麻麻痒痒的,听那人又道,“孤做你与阿砚的山。”
王父是山,能护佑她们母子,阿磐知道。
然而做了她与阿砚的山,难道就不会再做云姜与那个孩子的山了吗?
谢玄有没有碰过云姜,那个孩子姓谢还是萧,他大抵心里是有数的。
可既还留着她们母子在东壁,也定有他们的缘由。
旁人都不提云姜,她便也不好去提。提了好似就是生妒,不提好像这个人就不曾有过,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一样。
阿磐轻声,“大人能做到哪里,便做到哪里,不管什么时候,阿磐都不会苛求大人。”
不管算不算以退为进,话说到这里,不求便是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