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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眠穿过一个个病人和家属快来到楼梯间,然后拉着把手一层一层地往上跑,直到推开了天台的大门,来到空无人烟的空地。
几乎在她弯身喘气的空档,身后传开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敏锐啊。”
夏知眠回过身,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女人,额头上有着一条奇怪的缝合线。
“是因为担心拖累到其他人才特意跑到这里来的么,怎么说呢,是让我有些恶心的善良呢,就像你这张脸,熟悉的让我一样恶心哦。”
夏知眠没有听她废话,只是强作镇定,直白地问道:“你是来杀我的。”明明是询问,声音却很笃定。
“是啊,毕竟好不容易才把你身边那些碍事的家伙引开。尤其是禅院家的那个家伙,若不是要给找给你续命的咒具,我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原来是因为这个,他们才突然全都忙到了一块么,连硝子也是……
“为什么?”
其实也没想过对方会回答,但夏知眠还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因为她对这个女人真的没有任何印象。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呢,好好的计划,居然被你这样的普通人类给打乱了。”
她低着头扶了扶额,露出了一副非常苦恼的表情,像是遗憾的不得了:“现的时候,真是让人意外啊,不然我也不会亲自跑一趟来看看了。”
夏知眠瞪大眼睛,一下子就想到了某些可能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这两年,阻止的无非就那么几件事。
“所以,”女人抬起眼眸,用笑眯眯地语气残忍地道,“还是请你赶紧,去死吧。”
话音刚落,夏油杰留在夏知眠身边的两只咒灵也轰然炸开,溅了她一身污血。
“还好,只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呢。”
……
最先赶来医院的,也是因为咒灵被杀最先察觉到出事的夏油杰。
但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空旷的天台上,他最在意的人躺在那一地猩红里,身下洇出的血多到好像是她身体里所有的血液。还有被穿透的腹腔,几乎让夏油杰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也许是还有未交代的事,夏知眠始终撑着那最后一口气。直到她看见少年从虹龙身上跳下,踉跄地朝自己跑来,满脸不可置信地跪在她旁边。
“没事的,没事的小夏姐,硝子……硝子她马上就过来了。我们试一试,也许这一次反转术式会有用呢。”他握住她的一只手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逼着自己去信服这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性。
夏知眠动了动手指,在他慌乱又绝望的眼神中,用力抬起手,指尖颤抖着触到他的额头。
她浑身剧痛,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大量同上一世死亡前一样的黑斑。
所以要快一点,要快一点告诉他。
夏油杰见她嘴唇翕动,连忙俯下身子,靠近了她。
夏知眠痛苦地喘着气,用尽全力对他说:“小……小心……缝合……”她嘶哑的嗓子只剩下一点气音,却还是努力出声音。
指尖随着这句话下滑,落在了他的唇上。
“愿……你……再……尝不……苦……”
愿你,再尝不出执念的苦涩。
几乎在最后一个字落下,夏知眠又喷出了一大口血。
夏油杰好像在身旁不停地喊着她,或者还有别的声音,又有谁来了么,可是听觉和视觉,一切都开始模糊了起来啊。
夏知眠仿佛看到了十六岁的自己,坐在榕树底下,听头顶的蝉鸣,看脚下潺潺流淌的溪水,趴在老人腿上昏昏欲睡。
又仿佛看到二十几岁的自己,在公司的楼梯间听甜妹对上司喋喋不休的抱怨,或是诉说着那些不着边际的白日梦。
还有那间冷寂的出租屋里,没有红红火火的大灯笼,没有满桌寓意来年美满的美味佳肴,没有亲友之间觥筹交错的吉祥话。
只有窗外通明的灯火,和整夜断断续续的璀璨烟火和响彻天际的炮竹。
然后转眼,便是庭院挂满的红灯笼,和笑着祝她新年快乐的每一张脸。
走马观花的两辈子,再选择一次,我依然觉得很值得啊。唯一遗憾,还没有看到四个小家伙长大,还没能和你们相处的再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