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竹也不急,只笑盈盈地指着齐衡玉写下的这几个笔走龙蛇的大字道:“爷的心不宁静,所以字写的不好看。”
可齐衡玉的一手楷书自七岁时练起,笔风遒劲洒脱,大气磅礴,是连圣上都夸赞过的字迹。
这小女子故意说他的字写的难看,便是在逗弄着想让他开口说话。
齐衡玉心里门清,才不愿中了婉竹的计谋。
只是那颗憋闷了两日的心到底是因为这抹馨香的靠近而得以纾解了不少。
婉竹歪着头目光专注地打量着齐衡玉,见他嘴角死命地往下压,还是一副不愿搭理她的样子,便只好使出了杀手锏。
齐衡玉的身量比婉竹高上许多,她只能勉强踮着脚将自己的唇送到了他抿紧的薄唇附近。
轻啄一下之后,见齐衡玉仍是没有半分反应,她便扬起那双水凌凌的明眸,哀求般望着齐衡玉道:“爷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他先不紧不慢地搁下了手中的笔墨,而后才回身望向了婉竹,那璨若曜石的眸子里掩去了故意为之的疏离淡漠,只道:“你可知你错在了何处。”
婉竹垂下头,一副焉了吧唧的模样。
“知晓了。”
齐衡玉既是寻到了台阶,便也不愿再拿乔下去,他反手将婉竹揽在了怀里,细细地问起她这两日过得好不好。
婉竹也适时地摆出了一副失落的神色,只说:“爷生了气,我心里难过,吃的也不好。”
这话可是拿捏住了齐衡玉的七寸,他立时蹙起了眉宇,让静双去大厨房点些婉竹爱吃的菜肴来。
外头候着的静双应得极快,再走去大厨房点菜前还不忘与金玉说:“这两日我们伺候爷伺候的可辛苦了,还好姨娘来服了软,否则我们还能再战战兢兢几日才是。”
金玉一被他正眼瞧着时就觉得面上好似被火烧过一般,她眼神游移不定,只说道:“就你爱躲懒。”
不一时,静双便提了食盒回来,在桌案前摆了几道婉竹平素爱吃的菜色,齐衡玉亲自替她步菜,却见她盯着那香气四溢的菜肴发呆,像是没什么胃口的模样。
“怎么不吃?”齐衡玉问道。
婉竹瞧了他两眼,还是把回春馆的大夫诊出她有孕一事告诉了齐衡玉。
齐衡玉望着婉竹欣喜不已的模样,也被她的喜悦所感染,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该去告诉祖母和母亲才是。”
婉竹却是温言相劝道:“大夫说我的胎像不稳。不如等过了头三个月,这胎稳一点之后再告诉太太和老太太吧。”
“嗯。”齐衡玉面上一派淡然,可心里却是高兴不已,大掌也搂住了婉竹纤细的腰肢,拂在她的肚前,以掌心的温热去体悟血脉的奇迹。
从前他不曾期待过孩子的到来。
可如今却是真切地盼望着婉竹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那是他与婉竹血脉的结晶,单单是想象着那孩子生的像婉竹一样玲珑讨巧,他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滚烫了起来。
为了让婉竹这胎安安全全的降生,齐衡玉先是翻阅了本朝的《妇科圣经》,得知女子生产九险一生后心中盈存着的那些喜悦便霎时不翼而飞。
时至今日,齐衡玉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思。
他喜爱婉竹,而后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因为孩子而要让她陷入险境,他倒宁愿不要这个孩子。
可若是落胎,对婉竹的身子伤害也很好。
况且她那么期盼着肚子里的孩子。
齐衡玉通读了一晚上的《妇经》,晨起时一掀眸眼皮上多了两道彻夜不眠遗留下来的褶皱,眼下也是乌青一片。
他亲自去私库里挑件了些古朴奢华又有格调的摆件,特地登了鲁太医家的门,酒过三巡之后向鲁太医说明了来意。
“我府中的小妾怀了身孕,太医可否与我说说女子生产会遇上的险境,我也好心里有个防备。”齐衡玉开门见山道。
鲁太医一愣,可瞧着齐衡玉专注真挚的神色,只以为他是担心那小妾肚子里的孩儿,这也是寻常人家的男丁最看重的事。
小妾与子嗣,肯定是子嗣更为重要一些。
他便捋了捋自己发白的胡须,云淡风轻地说道:“世子爷大可放心,老朽的药方定能保下胎儿,若是情况凶险还能用上剪子,剖肚而出也是常有的事。”
至于那小妾的性命,则就不在他的筹谋范围内。
齐衡玉本是一脸正色地凝望着鲁太医,想从他这儿得些经验回去,可谁曾想鲁太医说的都是怎么保下胎儿的话术,最后更是扯到了用剪子开膛剖肚之上。
若是开了膛剖了肚,婉竹还怎么活下去?
他脸色霎时阴沉不已,使了全劲握着手里的茶盏,才不至于恼怒地将身前桌案上摆着的菜肴和酒杯统统砸了个干净。
鲁太医在宫里当了十几年的差,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比任何人差,他一见齐衡玉山雨欲来的震怒神色,便愕然道:“老朽可是说错了什么话?”
齐衡玉冷笑一声,而后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问的不是怎么保住胎儿,而是要托太医您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保住那个产妇的性命,哪怕是折了她肚中的胎儿。”
齐老太太这几日时常梦到已故的老齐国公,晨起时时常觉得心思不宁,又因齐国公府流年不利,她便挑了个日子欲带着阖府女眷去安国寺诚心上香。
连一向不喜外出的杜丹萝也在其列。
齐衡玉本是打算替婉竹寻个由头推脱过去,可婉竹这几日身子养的好了许多,人瞧着也有好些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