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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頁(第1页)

這些王悠之都明白,他們是同樣的人,只是看法卻不盡相同:「盡時終有,也不會在我們這一代。謝泓,這是我的所願。」

他們是王謝子弟,也是天下人仰著脖子看的人,他們的家族盤根錯節,在朝野穩如泰山,可是內里已經有了朽壞的根,堵不住爛根的發潰,終有一日會成更大的禍患。而晉,已無英主了。

「不談這個,」王悠之笑容里透著迴避之色,他推杯換盞,揚唇道,「你才重得回了老族長的信任,眼下正該整頓旗鼓,愚兄我還要祝你早日成為你們陳郡謝氏的族長,這杯酒,王悠之先干為敬了。」

他一飲而盡,謝泓意志闌珊,無可無不可地隨他喝。

不遠處,謝同穿過一道垂花門疾步走來,身形如風,晃眼間便來到了眼前,「郎君,吉時已到了。」

該是他去參加冠禮的時辰了。

謝泓淡淡地點頭,他長身而起。

王悠之到底還是遺憾,他沒能將謝泓灌醉,讓他「左搖右晃」地去行冠禮,頗有幾分悵然,但在謝泓走下這八角亭的石階之後,他仔細一品,卻覺得方才謝泓那話有幾分別的意味,他朗聲在他背後道:「我太了解你了,你那麼輕易答應放棄巫蘅,是否別有原因?」

那白衣謝郎沒有回答,他孱秀的身影在花痕柳跡之後匿沒,王悠之動怒道:「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他險些一腳踢在亭下的石腳上,謝泓幾時有什麼春花秋月的傷感,這廝向來風流恣意不說,家族的事多半不問,現在居然還說什麼福祚會有盡時。

不過也才半年而已,這太反常了!

風乍起,一樹柔嫩的碧華扯著零星而至的春意妖冶地漾著柔絛,綠影篩在巫蘅還稍顯蒼白的臉色上,但唇紅皓齒,明眸如水,分外清潤溫雅。她從井裡打上來一股甘泉,迫不及待地倒入桶里,春天的泉水似乎帶著野外的甘冽,沁涼的很是怡人,但是王嫗不許她喝,所以只能偷偷的。

用木瓢兒舀了點,正要嘗一口。

橫臥的青石外徐徐轉出她熟悉的湖藍色的衣角,跟著院子裡響起了木瓢扔到水裡的聲音。

巫蘅穿過後門跑到巷子外,清風有信,南面是人工砌成的簪以繁花的湖,柳堤如黛,泄翠流朱,一管簫音吹得滿湖如墜天光似的,搖曳著動魄的幾分波光,巫蘅定睛探去,那不遠處的拱橋上正立著一個紫衣身影,修長俊逸,抑揚頓挫地吹著他的竹簫。

他也看到了巫蘅,眼睛裡都是笑意,巫蘅不大好意思,她嘆了聲走上橋,隔了一段距離問道:「桓七,上次你救我之事過後,陛下沒有為難桓家吧?」

她後來大病了一場,對這些事倒是沒有留意。

桓瑾之笑意清絕,「不曾為難。」

也對,有巫嬈在,那個皇帝一旦再度在酒色上動了念頭,就很難想起還有桓瑾之得罪他的事,不論如何,巫嬈也不會讓他受傷的吧。

「七郎今日好雅興。」

身後一個又嬌又澈的聲音,很是有幾分怨怒和嫉妒,巫蘅回頭,橋下站著的人竟是一襲紅裳的庾沉月,比緋花還要艷魅,淡掃峨眉,紅妝如霞。

撞上她,巫蘅顯得有幾分心虛,她和桓瑾之鬧了這麼些事,不說真假,庾沉月心裡定是不悅的,她對桓瑾之施了一禮,轉過身匆匆下橋去,「你們聊,我先退下了。」

「慢著,」就在巫蘅即將越過她的時候,庾沉月冷冷一哼,倒是將巫蘅唬住了,「我是來找你的。」

果然是要來算帳的,巫蘅微微頭疼。

她擺出請的姿態,庾沉月揮袖而去,巫蘅不緊不慢地跟上她,庾沉月走到巷尾,這時巫蘅才發現,原來她的手裡攥著一根馬鞭。

她心神一凜,庾沉月見狀嗤笑起來,停了腳步,扯了扯鞭子道:「你放心,我不會與你逞拳腳功夫,你打不過我,反而顯得我倚仗家裡欺負你。」

巫蘅私以為,打架這事全是各憑本領,只要是單槍匹馬地上,庾沉月贏了她,也斷然不會有仗勢欺人一說。她原本也不懼,但是她卻不想被人冤枉,而且她才大病初癒,若是數月前倒可以和庾沉月一較長短,現在,還是自覺收斂些。

兩個少女俱是瓜字初分時,但巫蘅稍顯老成鎮定些,少女的嬌態反而鮮少,與庾沉月是截然不同的。

紅裝霞綺的庾沉月挑眉道:「會騎馬麼?」

巫蘅點頭,「粗通。」也不是粗通,只不過以往逃命時騎過一回,摸出了些門道,此生難忘。

不過,她卻不明白庾沉月的意思,只聽說她會騎馬,庾沉月便把手裡的鞭子塞到她手裡了,「上馬!我今日就與你較量一番!」

巫蘅睖睜了,眼見巷尾有人牽了兩匹淡朱紅的駿馬來,這——

話說得不多,庾沉月已經翻身而上,家僕給她遞上一根軟鞭,她張揚肆意的眉眼映在日光下,黛瓦青牆之間,很是明媚耀眼,不說自慚形穢,巫蘅只知道,她一定是勝不了庾沉月的。

她幽幽地吐了口氣,也跟著上馬了,她上馬的動作不如庾沉月行雲流水般的漂亮,勉強算得上會,這馬不見得多溫馴,才上去便打了幾個響鼻,巫蘅握著韁繩嘆道:「你一定也是誤會我和桓瑾之了。」

「哼,」庾沉月瞥了她一眼,「十二哥哥說的,豈會有假?休得狡辯,不許臨陣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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