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它就不再光是我的了,现在它是我们的教堂了,罗伯特。”昂热拉说。
“对,”我说“我真喜欢那尊黑色的圣母像。”
“咱们会经常来这儿端详它。”昂热拉说。车里很热。我们的教堂里很凉快。
2
我们沿十字架路上行,驶向“庄严”酒店。当我在我的房间里迅速冲好澡,穿上麻布裤、衬衫和凉鞋时,昂热拉已经在楼下平台上“我们的”角落里等候了。上楼回房前我订了香槟,当我现在回来时,一位侍者正在开瓶塞。我们喝起来。正是喝开胃酒的时辰,平台上又坐满了,十字架路上车水马龙。昂热拉吸烟,可是我不吸。这是我的计划。我还想长久地生活在昂热拉身边,不想生病或死去。我从口袋里取出我收藏的象,放到昂热拉面前。这是我从杜塞尔多夫带来的。
“罗伯特!”
“怎么?您同样也送过我一只。”
她从四面打量了这只象很久。
“很漂亮,”她说“我谢谢您。”
“这一下每个人都有一点对方的东西了。”我说。
“我也有您的小熊,您有驴子。”
“您有我,”我说“如果您想要的话。昂热拉,您就要我吧!”一个正在玩耍的孩子的球滚到了我的鞋前。我弯下身,把它朝那个小男孩扔回去。那是个日本小男孩。我说:
“我会将一切都讲给您听”
“慢慢讲。”昂热拉说。
“是的,慢慢地讲。但这一件马上就讲。您必须马上知道。当我来到这儿还不认识您时,我已厌倦了这个生命。我想自杀,想在这里弄一种好毒药,把这看成我的最重要的任务。”
她点点头。
“怎么回事?”
“您来找我时,罗伯特,我就想到这种事了。”
“想什么事?”
“这个人完蛋了,彻底完蛋了。您您让我同情。您是那么委靡不振”
“因此您才跟我去购物?”
“对。”她简洁地说“我想,也许我可以帮助您。”
“您帮助了我,不停地帮,这您知道。”
“如今您不想再服毒了。”
“今天?您知道我今天想干什么,昂热拉。”
她喝酒,望着她的杯子。
“您问过我,什么时候想去那座教堂。”
“对。什么时候?”
“我打算,等我有一天快活了,真正快活了,我就去。”
我的心突然跳得那么大声,我害怕会发作,但是我很快就认出来了,这是另一种心跳。
“您现在快活吗?”
她以她那仍然很悲伤的眼睛望着我,点点头。
“因为什么,昂热拉?”
“因为我钻出了我的回忆的牢笼。”
很多汽车在十字架路上吱吱地、轻轻地滑行。平台上有人在大笑。远方的海面上停泊着两艘美国的驱逐舰。风平浪静,驱逐舰冷冷的、灰灰的。船头有很大的数字,但肉眼辨认不出来。
3
“事实上我们一直生活在恐惧中,怕被人谋害。”梅利娜-泰奈多斯说。这位希腊船主的妻子矮小漂亮,像只布娃娃。她也像有些能讲话的布娃娃一样喋喋不休。梅利娜穿一身红绸衣。她丈夫矮两胖,肯定比她老三十岁,魁梧,黑头发,褐色皮肤,戴着黑框的深度眼镜。
“我们的仆人名叫维托里奥。他从艾尔巴来,是个左派。”
“一位非常危险的左派。”她丈夫说。他摘下一棵洋蓟树的叶子,一片片地浸进醋里,再把它们吮干。他以一种令人倒胃口的方式做着这一切,我从没见过。他的吃相比我的上司古斯塔夫-勃兰登伯格还要难看。
“这位维托里奥天不怕地不怕。”泰奈多斯淌着口水说。
“他煽动众人。”他的漂亮的布娃娃妻子聒噪道“我逮住过他好多回,他发表演讲,发表他的煽动性演讲。您知道,我们在戛纳的房子有这幢这么大,特拉博夫人。您也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再请客。”
“我知道。”苗条的帕斯卡勒-特拉博说。
“我不知道。”我说“为什么?”
“好吧,为了不刺激手下的人,卢卡斯先生!我们的仆人受到维托里奥不停的煽动。如果也要他们烧这么一餐饭端上来,我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发生公开的暴乱。可惜我们这里只有金餐具。阿塔纳西奥睡觉时都将手枪打开保险,放在床头柜上。”
“我必须这样。”她丈夫嘀咕道,咂着嘴,用手背擦拭油腻腻的嘴,继续将另一片洋蓟叶子放在调味汁里吮食。“在希腊不这样。那里安安静静,秩序井然。可在这里,蓝色海岸——统统是罪犯流氓,那些仆人。完全赤化了。”我感到昂热拉的鞋尖踢在我的鞋尖上。她的脸兴趣盎然地朝着这位希腊人。“我常讲,在我们那儿,早就将这种人流放到一座岛上去了。您知道吗,在戛纳这里,我只能将我妻子的首饰存放在保险箱里。我们开车来这里时,才让她戴上它们。就为了不让仆人们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