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稚的眸光冷冽锐利,一针见血地道:“即便你对天下没有兴趣,但在这个乱世中,你没有选择不是吗?”
他战功赫赫又手握重兵,迟早会与齐王你死我活,想活下去他必须成为齐国的王。
而其他八国又岂是安分的主儿,哪一个不想统一天下,成为唯一的帝皇?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到时候殷九策想争也得争,不想争也得争。
就像曾经身负灵术的他,即便没有夺权的野心,大晋帝王还是会忌惮他,将他拉去雍州做人质。
上到皇室贵族,下到黎民百姓,谁都别想在这个乱世中独善其身。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主动出击,不要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说得不错。”殷九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一点正色都没有,紧接着又自顾自地倒酒,还问她,“还喝吗?”
虞稚眯了眯黑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那你觉得,你能为我做什么?”
她反问:“这次左尉的事,我做得不够吗?”
“够,但不是绝对。”殷九策的语调仍旧懒散闲适,却字字珠玑,“我身边的任一谋士都能做到。”
只要他想,这件事他也能做到,只是可能时间拖得长罢了。但是或早或晚,对他而言没有区别。
虞稚的黑眸幽深,语出惊人:“那便以我为饵。”
这六个字好像让殷九策来了兴趣,他停下喝酒的动作,抬眸看着她。
“我是曾经威慑天下的虞家独女,唯一掌握虞家机关术的人,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虞稚道,“总有人无法抗拒机关术的诱惑,与我接近,谋商大事。”
“届时再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让他的对家知晓他的野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个他,最好是太尉、丞相、某位殿下。这个对家,最好是王上。
她的身份能轻易挑起最敏感的矛盾,勾起各家的野心与畏惧,使他们互相争斗,离间,分散权势。
到时候齐国朝野分崩离析,殷九策篡位夺权,也就轻而易举了。
“不错,是个无可替代的好法子。”
殷九策看似满意地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轻转,看着清酒漾起涟漪,微微扬起尾音,“但我要怎么知道,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他呢?”
“就算没有我的离间,齐王也想杀了你,可他有那个本事吗?”这句毕,虞稚将声音放轻,淡淡道,“也凭你是殷渊,我在幽州唯一熟识的人。”
她曾经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的,正因为有这个情分在,她才会下定最后的决心。
她的第二句话回荡在耳畔,殷九策的狭眸微凝,久久地望着她,似乎在思考这句话有多少真,多少假。
与此同时。
上将军府外。
不知是凑巧还是蓄意,两辆马车同时停在了府门口。
裴弼神色阴沉地从马车内走出,抬眼看向对面的马车,眉头微拢。
华美的车帘掀开,一袭金紫锦绣长裙,绝艳夺目的南玉瓒被侍女扶出,眼皮轻挑暼向裴弼,没有丝毫意外。
不知这位公主是不是掐着点来的,裴弼并不想与她多纠缠。虽说南玉瓒算起来是他的外孙女,可这个外孙女,从来都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行事与殷九策别无二致,轻狂无矩,常常令人头疼。
裴弼在地上站定,微微作揖:“见过大公主。”
“外公不必多礼。”南玉瓒轻勾红唇,嘴上客气,气势却凌人,“外公是来致歉的么?想必殷九策不会见你。”
“王上御旨,臣子不可违。”裴弼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
这句话有两层意思,其一是说她以为他想来么?只是王命不可违罢了。其二便是说王上要施恩于殷九策,殷九策没有资格不见。
闻言,南玉瓒笑得愈冷艳:“那本公主便与外公比比,谁先见到殷九策吧。”
裴弼没有再接话,在南玉瓒后面进了上将军府,后头还跟着拿礼物的仆从,一行人浩浩荡荡。
早在二人距离上将军府外三百米,就有影卫前去告知殷九策。
殷九策慢条斯理地启唇:“我病了,谁也不见。”
就是这么嚣张,完全不在乎他们要是闯进来看到他活蹦乱跳该如何收场。
虞稚坐在玉狐地毯上,沐浴在阳光之下,原本应该温暖适意,她现在却头晕脑胀。想要再与殷九策辩论,却怎么也捋不清。
如果不是有易容在,她现在的病容应该非常明显。
故此殷九策完全没有现,还在与她说话:“你就不怕一不留神玩脱了,他们联合起来除掉你?”
毕竟虞家结的仇怨数不胜数,万一杀意大过了利用,她可就玩完了。
虞稚恍惚地眯了眯眼睛,声音强作镇定,依旧清冷盛雪:“我自会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