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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刹那即永恒(第2页)

接下两天,阿兰与几名随从朝拜了寺内各殿,又到镇上观赏购物。在贡布家商店仔细浏览了各种土特产品,询问了价格。贡布正跟父亲学着上柜台,老贡布看见客人出门忙起身去送,只见一人过来向女主人的管家低语。老贡布多年外出经商,懂几句蒙语汉话,隐约听得有“十名小僧出生年月”、“乌坚岭寺……”等字眼,不禁生疑。

第三天举办度法会,洛追亲诵往生经,然后是八人戴面具跳金刚舞,驱赶魔鬼对灵魂的诱惑、阻拦,最后是法器合奏,洛追特地吹了一段唢呐。阿兰明显感到与别处的法会不一样,法器声中威严之外似有一种对灵魂抚慰的柔情,金刚舞雄劲之外似含一种优美,不禁心生感动。

行前话别时,阿兰崇拜地说:“上师不愧‘央热喇嘛’,这法事做到弟子心里去了。冒昧一句,听闻上师乃当今佛爷入室弟子?”

洛追淡然一笑:“凡格鲁僧人皆佛爷弟子,贫僧不过在哲蚌学习时有幸亲聆过佛爷开示而已。”

“上师这一场法会确是与众不同。”

“法事是做给出世灵魂和在世众生的,要打动人心才能利乐有情。施主在藏日久,观事察物眼力不凡。其实歌舞法事本是一体,在僧众是法事,在众生则是歌舞。歌舞中有法事,法事中也含歌舞,不同的法事可以设计不同的歌舞程式。”

阿兰做了一个深呼吸,两眼闪着光,“上师,阿兰也是黄教信徒,听过不少高僧说法,只怪自己根器太浅,大多深奥难懂,全不似上师今日娓娓道来,中肯而通俗,就是今年正月传召法会上,第巴大人的开示也不比上师精彩。”

洛追一听忙摆手,“施主此言差矣,当今第巴多才多艺,乃不世奇人,岂贫僧可比。”

阿兰眼中闪过一丝迷惑,接着有点吞吐地说:“上师,能否让弟子一睹跳金刚舞的师父。”四目相对,眼光互碰,只是一刹那,你读懂了我,我拜读了你,你敬佩我,我欣赏你,你理解我,我信任你。洛追闭了闭眼,一摆手过来八位身材较高的阿尼。阿兰小吃一惊,得意地一瞥。

洛追脸红了一下,忙说:“果然逃不过施主法眼。黄教从无阿尼扮金刚,我这也是学习宁玛,尚不成熟,不愿过早张扬,今天本来安排众僧唱经,可一部分人去听农林园艺课,来不了。”

阿兰好奇地打断问:“僧人听课?”

洛追简单介绍了一下帮助乡内农户提高产量、多种经营的设想,并说专门请老师请不起,只要有内地商队前来就联系看有没有人能给讲讲相关知识。

“洛追,”阿兰忽然意识到不该直呼其名,忙掩嘴,一字一顿道:“上师,我觉得这是一种新黄教,您的这些创新想法从何而来?”

“佛爷早在3o年前就提出‘教派平等,互相请益’,我做的还远远不够。佛爷对宗喀巴大师的‘性空缘起’论有着深透的理解和高的运用。你刚才说‘新黄教’,倒是很新奇,黄教的根本理念当然不会改变,但若干举措是在以前那种环境下形成的,环境变了,原来的那种环境不存在了,这就是‘性空’,而原有的若干举措也就是‘缘起’,失去了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理应走向‘缘灭’,在新的环境下必然要求新的‘缘起’,正所谓因果相续,大法无常。”

阿兰仔细地听着,认真地思索着,不住地点头,眼中流出敬佩热切的目光。

“唉,可惜不能经常听到上师的开示。”

“施主乃聪敏之人,第巴大人前不久在宫内成立了歌舞团,不妨去看看,我与大人在哲蚌学习时系同班好友,提我就行。”

“谢谢上师,我一定去。”

正欲分手,与阿兰随行的那个叫呼日图的突然问了一句:“人皆知上师是佛爷高足,请问佛爷近来可安好?”

洛追一顿,徐徐说:“贫僧只知佛爷闭关静修,政教事务托付第巴大人。”

此时的洛追加措已是五十出头,送出寺门,望着客人远去,心想:这女施主虽近中年却性情纯真,只是随从最后那句问话像一根棍子捅到心上。

阿兰几次回,直到看不清那个瘦高的身影,只觉得思绪纷纷,她想,回去要好好理理。此刻的她没想到,十多年后来在达旺寺出家,成为洛追手下席阿尼,并创建了着名的央热尼姑庵。

多年没有长途骑马了,哲木兰返回拉萨后开始几天连走路都困难,旺秋接到传话来到王府,一连数日又是按摩又是贴上配制的膏药,浑身的疼痛大为缓解。这几天,旺秋绘声绘色地讲了很多第巴桑结的微服私访的趣事,说起观看宫中歌舞团排练的情形时,哲木兰一再叮嘱再有这样的机会一定要悄悄通知她。

告辞那天,哲木兰双手揉搓着旺秋那双厚实又柔软的手问:“孩子,那事咋样啊?”

旺秋就怕夫人提认义女这事,“我领夫人的好意,只是我家福浅不敢领受,阿爸不同意。”

“那我当面去求你阿爸。”

旺秋急得连连摆手,只好“缓兵”道:“夫人莫急,待我回去再跟阿爸说说。”哲木兰这才罢休,放旺秋走了。

多尔济先仔细听取了道布登的汇报,但在与妻子交谈中,却现夫人的态度有了微妙变化。哲木兰内心承认,央热喇嘛向她展示了这个社会另一个侧面,使她眼界大开,对问题开始重新思考,而这几天在与旺秋的聊天中知道的一些信息,更是颠覆了丈夫灌输给她的那些看法。她开始觉得这个第巴与众不同,他敢对权贵出手,从下层选拔人才;他便服出访早有耳闻,许多故事家喻户晓,旺秋讲的关于他的故事简直可以编一出藏戏;他好像什么都懂且精力过人,天文历算、医药歌舞、书法绘画……只有一事百思不解,他为什么隐瞒佛爷圆寂的消息呢?实在想不出他的动机。正因为这一疑问,她与丈夫在观点上处于“冷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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