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伤口没处理干净。”
熬药小童声音猛然变大:“这不可能!”
他为自己辩驳:“每个伤口都洗得干干净净的,连一颗灰尘都没有!”他虽然只是打下手,但是都是很仔细,很用心的!
肉眼看不见的脏东西,那可太多了。
顾璋也没解释,生怕“看不见的脏东西”又变成乱七八糟的“邪祟”“煞气”“恶鬼”之类的离谱传说。
科普之路任重而道远啊,别说读书人少之又少的边关了。
即使在京城,他当初报纸上《十万个为什么》板块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天为什么会下雨,得到最多的答案,竟然是——龙王(雷公、电母、雨神)施法布雨。
顾璋从腰间取下随身小葫芦,一点点往伤口上淋。
“啊赫——”
“疼疼!”
凄厉的痛呼声惊醒了一屋子伤员,看着同伴被身着北骁卫衣服的人压着,用刀清除腐肉,还往上头淋听起来就药性极烈的东西,身体都下意识跟着颤了颤。
看着
就疼!
听着也疼!
这到底是什么药?
怎么还凉悠悠的,好像石屋里更幽深了,虚弱又烧得意识模糊的兵卒模模糊糊想,是不是黑白无常又来钩人的魂魄了?
再看死死用腿锢着顾四牛的顾璋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出现了残影,更像是白无常的背影了。
“怎么没在话本里听说过,黑白无常来勾人魂魄的时候,还会把人折磨一顿?听着太疼了!”
“死都死了,还怎么跟人说?有谁会跳出来说自己的棺材和墓地住得不舒服吗?”
刚走过来的顾璋:“……”
痛呼声和闷哼声,传了出去,还传得老远。
看起来像是有人在虐待伤兵。
黑娃和熬药小童,被顾璋打发出来,用滚水煮过裹伤口的软布,又用滚水烫过的兵器架晾晒。
正是炎炎夏日最热的中午,太阳直射的烘烤下,顾璋处理完八个伤员的伤口后,也晒得透透的。
等熬药小童给人包扎完,一群人才慢悠悠从剧烈的疼痛中回过神来。
顾四牛语气有些激动:“小石头!”
喊完他又面露尴尬的神色,局促地连忙改口道:“不,不是,顾大人。”
“叫什么都行。”顾璋也不在意,他依稀能辨认出顾四牛的面容,当初也是勤勤恳恳,在田里弯腰苦干的壮劳力之一。
只是确实不熟,没有讲过太多话。
毕竟他一个读书的小孩,又能和成日在田地里耕作忙农活的汉子,有多少说话的时间和机会
?
顾四牛絮絮叨叨说了些,快死了,才发现打贪图那些军功实在是傻,他不该因为贪心留在这儿的,早早跟大伙一起回家该多好。
最后小心地问:“小石头,方才是在给我治伤,上药吗?”
他记得的,当初小石头还那么小一点点,大丰村的人来抢他去祭河神,他都能做伤药给大伙止血,不仅能做出龙骨车汲水,后来还真能让粮食增产,是他们永河村最聪明的娃娃!
顾璋道:“只是试试,不能保证效果。”
其实这个情况,也许青霉素、盘尼西林这样的药,可能会更有用,可惜的是,他都不会做。
顾璋心里办个学堂的想法愈发强烈。
他一个人能做的始终有限,而且知道的东西也有限,很多东西,一旦他去世,就随着他一起长埋地下了。
也许他把基础给人打好,再抛个苗头,这个时代的天才们,能靠自己研究出青霉素这样的药呢?
他也不至于连个细菌都不好解释!
气人!
顾璋给黑娃和熬药小童交代了些注意事项,比如清洁卫生,比如按时换药,原本喝的药也别停,把原来用过的东西都拿出来洗过暴晒等等。
顾璋交代完,又应了顾四牛若出事,就帮他将积攒的东西寄送回去的,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