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琨让车夫停在咸阳西市,带张良和扶苏去看了一场百戏(杂耍),除了常规的弹琴、击筑、斗鸡、走犬、猴戏,今日还有踩着高跷表演幻术的,居然还有金发碧眼的波斯美人踩着节拍跟大蟒蛇一同翩翩起舞。美人的玉足雪白,踏在织花的地毯上,很是惹眼。
张良还没到懂得欣赏美丽女子的年纪,反倒更喜欢踩高跷的那位老先生。场中许多大大小小的孩童,都是跟长辈来看百戏的,每到精彩处,就大声喝彩,相比之下,张良显得异常安静,
扶苏过年期间在宫里看过好几场百戏,花样更多,幻术更精彩,因此并不看台上的表演,而是跟几个同龄的小孩子在一边玩过家家。他不说话的时候,好几个小朋友围着他转,等他开口说话,声音比一般的小女孩要低沉,被怀疑是个男孩子。
一个成年人拉住自家的小孩,疑惑地问扶苏:“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扶苏很诚实:“我是男孩。”
小伙伴们一下子就变了脸,都不肯跟他玩了,还推推搡搡,要赶他走。
扶苏很委屈,提着裙摆扑进了赵琨的怀中。
跟少年人出来玩就是痛快
如果是成年人,看不惯一个人,大概率会暂时容忍。甚至表面嘻嘻哈哈,心中骂骂咧咧。然而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大多数孩童还不会刻意掩藏真实的想法。对一个人的喜欢和厌恶都非常明显。
几个小孩追过来,被朱家挡住了,他长得比较粗犷豪迈,板着脸往那里一站,大胡子根根粗长,顿时吓得没人敢靠近。
只有一个小男孩隔着几案朝扶苏大喊:“你的襦裙真漂亮,他们不跟你玩,我跟你玩。”紧接着,他就被家长拖走教训了一顿,让他不要跟乱七八糟的人玩耍。
赵琨抱起扶苏,目光冷冽地瞥了那位家长一眼:“请注意言辞。素不相识,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这样说一个小孩子,恶语伤人,你才是乱七八糟的人!”
对方明显不服气,然而看赵琨衣饰华美,气度不凡,并且护卫众多,每个护卫都是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瞧见那些乡绅富豪挤到附近,也一律赶开,不让任何人惊扰到主人观赏百戏。猜出赵琨的身份不简单,不敢招惹他。反倒客客气气地道歉。
扶苏快要哭了:“叔公,我做的不对吗?”
赵琨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也不是不对,其实穿什么衣裳,应该是你的自由。只不过这世上有许多人会将他们自己对事物的认知当作常态,并以此为参照标准,发现比较特殊的人,与众不同的行为习惯,往往怎么看都不顺眼,没多少包容心。但如何看待男孩穿女装,也是他们的自由,你很难改变任何一个人的认知。想特立独行,就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不过,人有时候还是要试着入乡随俗,和光同尘。”
扶苏听得一头雾水,似懂非懂:“可是我觉得女孩的襦裙更好看。”
赵琨在他耳边悄悄地说:“我让绣娘给你设计两套颜色相似的男式襦裙吧?也很好看的。下次出来玩就可以穿。”
扶苏点点头:“好,让伯高服侍我换衣裳,我不想被人笑。”
赵琨对伯高招招手,伯高就领着扶苏出去了。
张良不仅爱看幻术,还十分好奇这些幻术效果是怎么达成的?他偏着头,小声跟赵琨讨论。
幻术和后世的魔术差不多,赵琨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门道,他并不说破,而是引导张良自己思考,还随手就给张良最喜欢的节目打赏了二十五镒(五百两)上币黄金1。
难得有贵客出手如此阔绰,很快,百戏场的东家就亲自送来了糕饼和酒水。
赵琨彬彬有礼地道谢,邀请东家入座,问他:“你接不接上门表演的生意?”
张良显然爱看这个,但是百戏场的人太多、太杂乱,三教九流都有。赵琨不放心表弟自己过来,所以替他问问,看能不能预约上门演出。以后在家就能看百戏。表弟毕竟才九岁,据说小孩子心性不定,容易被人带偏,还是要注意一些。等表弟长到十二三岁,比较有主见,心智相对健全,知道什么事情危险不宜参与的时候,再放他四处霍霍。
东家一听,连忙道:“当然接。我们齐云社上门演出,还可以点戏。蒙氏、李氏、王氏经常叫我们在府上演大戏,男女老少都喜欢看。”
他对跑堂的少年招招手,吩咐说:“快将咱们齐云社的百戏谱取来,请这位郎君过目。”
少年飞奔去后台,很快就捧着竹简折回来,双手奉上。
赵琨接过来,随意瞅了两眼,节目还挺多的,大致做了分类,有动物表演,也有幻术、歌舞、乐器、俳优(古代的相声、说书、说唱艺人)等等,每样都有十来个节目可以选择。名叫齐云社,是因为他们有个压轴节目叫:龙游云海。
他将竹简递给张良。
张良将《百戏谱》上的几十个节目的简介都瞧了一遍,眼睛都亮了。然而看见标价,发现上门表演非常贵,费用是现场观看的数百倍,相当于包下一整天的场次。他微微咬着下嘴唇,说:“这,还是算了。让表兄太过破费,良心中也会过意不去的。”
赵琨大咧咧地一摆手:“富贵犹如过眼云烟,花得舒心,买了称心如意的东西,改善生活品质,才叫钱。放在库房里就是一堆落灰的金属而已。千金难买我高兴。”
东家听了,满面红光,喜气洋洋地夸赞:“小郎君是个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