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烛火明灭不定的摇摆着,映衬着张邈那张脸,也有些阴晴不定。
“都起来吧,这样子做什么,破你们家抢夺你们财物的是朝廷禁军。你们找我,我又能如何呢?”张邈轻声叹道。
不大的厢房里,此刻挤了满满当当数十人,个个面色凄惨,哀毁骨立。
“府君贤名远扬天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不找您,又还能找谁呢?”最前面,一位须发飘逸,年约五十的老者唉声叹气说道,“老朽早就听闻天子禁卫鱼肉百姓,无所顾忌,今日得见,老朽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
“太过分了,无法无天啊!”
张邈那张和善的面孔,在烛火下越发的阴晴不定了。
他开口问道:“诸位皆口口声声说,是朝廷禁卫冲破尔等的门楣,进门便杀人劫掠。应该不是全无缘由吧?既然尔等想让我主持公道,就不能对我有丝毫的隐瞒。”
说完,他又看向那名老者,说道:“周老,您德高望重,我不希望您骗我。”
“老朽何敢欺骗府君,此前倒的确发生了一些事,但在老朽看来,并不紧要。白日有一群流民经过老夫的庄子,家中小儿得知后,便派人将流民带了过来,准备挑选数名精干之人留下来,日后留在家里听用。”被唤做周老的老者怨气冲冲的说道。
“那些流民前脚刚被带进庄子,后脚一群张牙舞爪的官兵便冲了进来。老朽的幼子,脾气暴躁,试图据理力争,却不想被他们当场砍死。”
“另外二子也被抓了起来,只有老朽,在家中仆从的护卫下逃了出来。”
张邈挠了挠耳朵,说道:“只是流民而已,听起来,确实似乎并不相干。”
“我一直担心是尔等故意招惹了朝廷禁卫,如今看来,应是我想多了。”
就在这时,屋中忽悠一人说道:“那个……我也遇见流民,人数还挺多,足有百人。”
他这话一出,堂上顿时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我也遇见了,还生怕这些流民逃逸,派了家中仆从去抓回来的。”
“为何独独我遇见的一商队?令人惊奇的是,那商队贩卖的竟是兵器。”
“总算是遇见同病相怜之人了,我遇见的也是商队,贩卖的正好也是兵器。”
“……”
张邈听着听着,脸色变了。
如果一个人是偶然,是意外。
那一群人,可就跟偶然全无关系了。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阴谋。
“你们都是前脚劫掠了流民与商队,后脚就被官兵找上门了?”张邈问道。
周老立刻反驳道:“府君可不能冤枉我等,哪有劫掠流民与商队?老朽只是想给那些因为战乱而舍家弃业的流民一个安身之地,他们为我耕种,我为他们庇佑,此乃善事啊府君。”
张邈不悦的盯了一眼老头,“周老,本官只是询问一下,并无责怪尔等的意思。您只需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那应该算是吧。”堂上一名年轻人说道,“竟有商贾贩卖兵器,而且还都无比精良,我一看就动心了,也的的确确是抢了。”
“算是吧。”
“是……”
堂上其他人,也在随后有些凌乱的说道。
张邈听完,一下子全明白了。
他神色沉重的看着众人,叹息道:“你们能活着,当真是运气好!”
“如此简单的事情,难道你们都还看不明白吗?那些流民和所谓的商贾,与官军根本就是一伙的。本官敢笃定,那些真正乐善好施救济流民的人,肯定是毫发无损。”
“而你们注定要被破家灭门,一念之恶,足以令你们家破人亡。”
周老忽然须发皆张,手中拐杖重重戳在地上喊道,“老朽何来之恶?接纳流民,老夫行的就是善事!”
张邈眼中闪过一道厌恶与阴冷,语气却依旧和善的说道:“你与我嚷嚷无用,尔等到底行的是好事,还是恶事,此事乃是陛下说了算。”
“陛下?陛下远在雒阳,此事与陛下又有何干系?”有人问道。
张邈看着众人,呵呵笑了一声,“诸位还不知道吧,陛下此刻就在陈留!”
“朝廷以原董卓帐下中郎将段煨、张济为先锋,以右中郎将曹操为主将,率麾下都尉曹仁、夏侯渊等,发兵十万,讨伐袁绍。此战,陛下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