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庭院中门扉禁闭,传来一片瓷器落地后,连绵不绝的碎响。
第31章喜欢
昏暗的房间里,唯有几点将息未息的烛火。
张齐胜整个人缩在角落的黑暗中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此刻只恨不得自己是个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的残废。
但很不幸,他不是。
于是当那一声张齐胜响起的时候,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躬身行礼道了一句:“回皇上,奴才在。”
萧季渊坐在椅上疲累地望着一地狼藉,闭上眼轻道:“夜深了,送太后回宫。”
“……是。”然而还不等他动作,贤淳太后那一双凤眼便凌厉地扫了过来。
“你敢动一下试试!皇儿,哀家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今日若是不能让你清醒,哀家绝不离开!”
“朕很清醒。”
“你管这叫清醒!”向来端庄的太后此刻近乎于歇斯底里,“皇儿,你知道那群史官现在都是怎么写你的么?御书房言官的奏折堆得难道还不够高么?所有人都在说你疯了!”
萧季渊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沉沉宛若死水,“随他们去写,朕自即位以来,卯时临朝,亥时方寝。不曾耽于政事,不曾愧对百姓。严于律己未尝暇逸,朕内省无疚。”
“是,皇儿,你做得很好,你一直做得很好,但正因如此你才更不能犯错。”
贤淳太后道,“你父皇以前只是爱听个戏曲都能被他们抓着不放,难道你现在要为了一个死人背上千古骂名么!”
“闭嘴!”被触到了逆鳞的帝王一瞬暴起,“他没有死!!!”
然而爆过后,确实越沉重的死寂。
“他没有死,我见过他,他没有死……”
萧季渊呢喃着,颤抖的双手死死地攥紧了身侧的扶手,才不至于让自己脱力滑落。
他们一起挂过铃铎,放过河灯,为他祈福的木牌曾被帝王亲手挂到了最高处……
萧季渊这辈子活到现在没有许过多少愿,除了国泰民安,就只希望他能一生顺遂。
然而他的愿望没能实现,答应为他写悼词的人躺进了棺木,再不会睁开眼没大没小地喊他一声萧季渊。
后来,他好不容易才梦见了他一次。
梦里的乐昭剪去了长,穿着他没见过的衣服,和他一起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在所有的陌生中,他的那些小动作小习惯却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鲜活。
萧季渊痴痴地看了许久,然后,他看见他望向了自己。
那双眼眸灿烂如星,一如过去。然而他唤着的,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帝王从梦中惊醒时,冷汗已经浸湿了寝衣。因着他之前的吩咐,一旁几案上倾倒的酒杯还未有人收拾。
顺着桌沿滴落的酒液打在色彩艳丽的宫毯上,出沉闷的声响。而在这一声接着一声中,梦里的情景也开始愈清晰、愈真实。
手中似乎还残留着乐昭身上的温度,萧季渊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心,一个念头骤然浮现在了脑海——
那不是梦,乐昭没有死。
后来,这个念头成了萧季渊最后的浮木,让他在雨夜敲开了相国寺的大门,命人在乐宴平曾经住过的院落种满代表新生的缅栀子。
然而花还没有开,弹劾的奏折便堆满了他的书案。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想要复活一个死人的消息风风火火地传了满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