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怎么跟時さん分手这件事,其实斓暄也想了很久。她很清楚他们两人的婚姻观念是不合拍的,時さん是个很传统的日本男人,每次谈起跟房子、孩子、去哪里生活的事,两人就吵个不停,尤其是这个孩子问题。
斓暄心里自然是明白,那条被无数人赞誉为美好而纯真的“爱”的道路,对她而言却是一条布满荆棘的死胡同。虽说有多少爱,就有多少原谅,但即使再有爱,时间长了也不可能不被频繁的吵架浇熄。
她与時さん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像是一首没有谱曲的歌,虽然旋律优美,但始终无法找到和谐的节奏。而大鹏恰好在这时出现,让斓暄有理由给時さん一个说法,称自己是因为变心了才要跟他分手的。这样一来,時さん既有了一个令他无解的现实理由,也不算是斓暄欺骗了他。
想到这里,斓暄定了定神,打开了自己跟時さん两人之间的聊天工具LINE,给時さん发了一条信息:
「あなた,想了很久,我觉得咱们不合适,你每次提到那些你所坚持的原则时,我们就会吵架很久,我也会自己生闷气。我想你在日本自己一个人也是这样的吧。在我一个人生气的时候,也很希望有个体谅我、理解我的人来关心我,但很遗憾咱们的条件不允许。现在有个男人对我很好,他很懂我,我想我也会很爱他,我相信这个人以后将是能够陪伴我未来生活的人,但我不会脚踩两只船,这样是没有道德的。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再爱你了。请你原谅。」
还没到中午,時さん的信息就来了:「这是在做什么啊斓暄,可以先加回来说清楚吗?」
但斓暄只是简单地回复:「我出轨了,我有其他喜欢的人了,也愿你找到合适的伴侣。」
发完就不负责任地屏蔽了他的一切社交方式。
斓暄和大鹏仍然照常每天一起去上班,晚上一起下班,就仿佛時さん从来没有出现在斓暄的生活中一般。两人在生活中更加热络了,但毕竟斓暄才刚刚分手,出于对彼此的尊重,两人晚上还是各睡各的。
斓暄原以为,時さん会如往常一般,将这段纠葛自我消化,或许他会觉得这只是两人之间又一次激烈的争吵,随后会身不由己地陷入那冰冷的沉默之中,如同熄灭的炭火,慢慢冷却。毕竟,斓暄已不在上海,即便他有心寻找,也无力回天。又或许,時さん会相信斓暄真的已经铁了心,对这段感情不再抱有期待,他可能会约上几位挚友,一同前往那熟悉的居酒屋,借酒消愁,连续醉上两天,用酒精将自己浇醒,然后重新回归那平淡本真的生活。
然而,事实却远比斓暄所想象的复杂。
時さん的反应出乎了斓暄的预料,他在试图以一种更为激烈的方式回应。因为没过几天,妮妮一脸神秘的地告诉斓暄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時さん突然加了自己为好友,说跟斓暄吵架了联系不上她,还问了问斓暄近期的境况,是否有了新恋情等等。同时他也找到了其他一些同事的联系方式,但同事们什么都不知道,都说没见着斓暄跟陌生人有过来往。
斓暄这才发现時さん其实已经在各种SNS上找到了她的同事、朋友的联系方式打听了自己的近况。毕竟很多人都听说过時さん,就算知道两人吵架的话也会偷偷地提供斓暄的信息,极力促成和好的。
尽管如此,時さん也并没有什么办法直接联系到斓暄,似乎这些叨扰只是为了如蚊子一般在斓暄的耳边嗡嗡几声。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斓暄接到一个BJ当地的电话:“您好,凌斓暄吗?您有一个快递到了,请来大厦楼下取一下。”
正当斓暄刚到大楼门口时,時さん突然从旁边跳出来,激动地抱住斓暄,“斓暄,别生气了,斓暄!”
斓暄使劲挣扎开,“你干什么啊時老师!你跑来干什么啊!为什么骗我说是快递?!”
原本快递是可以送到孵化器当层前台代收的,但斓暄以为是集团寄给BJ子公司注册材料到了,也没多想就飞速下楼去取了,没想到是被这种方式套路了,斓暄就更生气了。
時さん又一把揽住斓暄的肩膀,激烈地说:“我以后不跟你吵架了好吗,斓暄,我什么都听你的,别不要我……”说着就开始伤心地抽泣,“我知道你是不可能出来见我的,所以在中国买了一张电话卡,对不起斓暄,对不起……”
“時老师,咱们已经结束了,我不可能再回头的,别白费力气了,你回去吧,回到自己本来的生活中吧。”
“那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好吗,我需要找他谈谈!我听说你已经来BJ出差一个多月了,是不是在这里认识了什么男人?是被蛊惑了吗?这个人不了解你,怎么可能真的爱你呢斓暄!别傻了,我是最爱你的人,咱们认识多久了,你跟那个人才认识多久啊,你了解他吗?”
……
正当斓暄与時さん的争执如火如荼之际,大楼入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斓暄回头一看,只见几位开发部门的同事正陆续从楼下经过,脸上挂着微妙的表情。显然他们已经在外面的餐馆享用过午餐,此刻正准备返回办公室。
这些同事与斓暄平日里遇到时常也会打个招呼的,但此刻,他们却像是见到了什么不该看见的场景一般,匆匆投来一眼,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去。斓暄甚至可以感受到他们背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内心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羞耻感。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瞎闹啊,这里人来人往的,多丢脸?!”两人拉扯着,斓暄僵持着,抱怨道。
“现在才知道丢脸的吗?那出轨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觉得丢脸呢?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始出轨的!”時さん不由分说地嘶吼着。
“你看,你又来了!你怎么断定我就是出轨了,我说我出轨了我就是出轨了吗?你真的了解过我吗?你要吵到什么时候?!都结束了!你走开啊!”斓暄使出最大的力气,推开時さん,跑回了公司。
回到座位,斓暄看到自己的座位上多了一份精致的外卖。旁边的大鹏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也许是在用这眼泪跟時さん做最后的诀别,也许是桌子上的温热的饭温暖了斓暄受伤的心,斓暄坐在那里,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听到斓暄座位的动静,大鹏睁开眼,慢慢坐起身来,问道:“斓暄,是不是時さん回来找你了?你没事吧?他有没有伤害你?刚才几个同事回来说,有个男人在楼下跟你吵架,我想可能是他,也不方便过去打扰你们。想来你们也不会很快就谈完,我就先给你点了午饭,也不知你爱不爱吃,再过一会儿周围好吃的饭就都闭餐了。快看看凉了没,凉的话我给你拿去微波炉熥熥吧。”
斓暄听到这些话,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出,无法抑制。她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大鹏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没事没事,别哭了。”大鹏忙轻声安抚说道,“先吃饭吧,我知道你肯定能处理好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啊,乖,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