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吗?”
“有没有用,得看人,你姥的性子硬,谁都知道。”
以前那么能蹦跶,还不是因为他们没下狠心,让对方以为还没触到底线,有回旋的余地。
红娟也是说到做到,大哥那一家逢年过节有来往,林家村也就老太太快不好那段时间回去过几次。
等到老太太没来以后,下面的三个弟妹连带着外甥外甥女,理都不带理一下。
亲这就算是断了。
“这人和人真是不一样,这没血缘的大嫂都能记得小姑子的生日,亲生的爹妈真是恨不得骨头渣都给你算计完。”
要不是知道林家是这样的亲戚,当年小敏和小北姐弟俩就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下乡,人能在眼皮子底下总会好过很多。
“你二姨下乡都快成你姥的心病了,成宿成宿睡不着觉,非得亲自去看一眼才算安心。”
明面上说的是小闺女闹腾要去看下乡的姐姐,但这事儿细究下来是红娟先提了一嘴,引着小闺女伤了心,顺着这茬就去了。
贺书然被逗乐了:“那我妈知道这事儿不?”
“那不能让你妈知道!”钟裕禾连连摆手,“你姥好面子,遇事儿得有人先开个头。”
不是小闺女就是小儿子,总之得有人先闹腾起来,红娟才能“拗不过孩子”。
听起来好玩儿,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心软的表现?
还是那句老话,但凡心狠一点儿,都不至于为这事儿伤神。
最问心无愧的就是红娟了。
谁都可以说对不起小敏,唯独不是红娟。
可这世人的嘴,是真烦。
把自己放得挺高,伸着手指用自以为公平的姿态指指点点,说这不该,那不该,你要这样,你不要那样。
要恰巧说对了,就得意洋洋叉着腰:“你看,还得听我的吧?”
要是没说对,也死不承认:“哪知道你私下里做了些啥!”
事儿不落到自己身就感觉不到疼。
“幸好后面好了,看着你二姨寄回来的军装照,你姥那是恨不得满京城都知道,大半夜也不睡觉,絮絮叨叨把你二姨从小到大的事儿都回忆了一遍。”
“那得讲大半宿吧?”
“一晚上!”钟裕禾伸出一根手指,“我陪着呢!”
【那是一九七四年,他四十三岁】
“小北,就你小舅是七五年下乡的,我和你姥本来是想也给他弄去东北,离他哥姐都近,最后也没成,去了南边。”
这孩子其实赶了巧,本来不用下乡,结果愣是被他自己给整没了。
那根本没眼看的中考成绩!
气得红娟抄起李家墙角的大扫把追着人满院子打,李桂花心疼坏了,但看红娟再气头上愣是没敢拦。
他和老爷子自然也没拦,至于那些个哥姐,连带着大果儿蹲在一旁煽风点火,让他们妈奶再用点力。
现在想来也是一乐呵。
他们夫妻俩不像老爷子那样盼着子孙辈好好学习,只要能养活自己就成。
但这次不一样,街道办防着他们家,考不上高中小北就得下乡。
“也好在你小舅性子好,虽说是家里最小的,但也能吃苦,就是瘦了点儿,到现在也没见长点儿肉。”
贺书然默默点头,嗯,确实这样,反正她也没见小舅胖过。
把她妈给羡慕的,好几次都没让小舅进家门。
“要不是说你小舅运气好呢,下乡没多久功夫就恢复高考了,知青也都6续返城,他这一回来家里好几个工作等着他选”
民义,也就是王明英的小儿子气得眼睛都红了。
也幸好军义争气,考上人大不说,还借着教书时候的人脉,给他弟弟整了个能养家糊口的工作,大富大贵不可能,至少敢去媒婆面前溜达了。
“七八年开春,我们胡同可威风了,出了八个大学生,胡同里的人走出去腰板儿都比其他胡同里的直。”
就说他那后厨,老杨都朝他打听,自家孩子有没有学习资料能借来看看。
那骄傲得呦,钟师傅炒菜都颠了两下勺!
“你姥高兴了,家里出去的孩子都回来了,大姑娘小伙子全都围在她身边,白天看着还好,晚上就又睡不着了,拉着我又开始絮叨。”
不止絮叨,激动的时候还要红眼。
跟年轻那会儿一模一样。
【那是一九七八年,他四十六岁】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眼看着孩子们未来可期,多年前埋下的隐雷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