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婆子拽出梅香口里的手帕,也不给她解绳,只问她道:“先前我叫你带给宝珠的人参,你给她煮了吃了?”
梅香见着自家妈妈过来刚想哭诉,没想到郑婆子上来就凶神恶煞的,被吓着结结巴巴,眼泪停在了眼眶,“是,姨奶奶当天晚上就叫我炖了一根,第二日又吃了一根。”
“那她除了这两根人参外,还有没有吃你们府里头的?”郑婆子两眼一黑,有些不死心道。
“姨奶奶嚷嚷着要吃,可大娘子,大娘子和东屋那边的说人参活血,产妇不宜服用,不叫姨奶奶吃,姨奶奶在屋子里头骂了好几次,说,说她们藏着好的故意不送来。自家在外头打听过了,人参补气的,只要别多吃就不会有事,哪知道,哪知道……”梅香抽噎起来,“哪知道才吃了两顿,姨奶奶就血山崩了。”
完蛋!
郑婆子倒抽一口人参,要了命了,还真是她送的礼出了问题。
可是不应该呀,那东西是当铺里折卖的腐参,说是过了年头没了药性,五十文一根买回家特意充脸面的,半点效力也无,怎么就能把人给吃死了呢?
是啊,玉娘也是这样的想法。
就算宝珠真是个猪,脑子再不好使,吃了东西身上不舒服也应该发觉不对劲,不会再吃才对,她又不是饿死鬼,眼前只有这顿能吃,身子不舒服了还要吃是个什么道理。
玉娘实在是疑惑,宝珠的这番行为古怪呀,“谁能逼着她强行吃东西呢,除非……”
“除非是她自己个想病。”
赵六月站在门外,慢吞吞的说了一句,“五姑娘,我说的对吗。”
“大娘子说笑了,不是您说吗,大夫查出来是大出血,明晃晃的证据在这儿,怎么能是装病呢?”玉娘差点被赵六月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所幸她当时是背朝着人的,那惊慌的神情出现一秒就赶紧被压了下去,恢复个平静无波的表情淡定道。
玉娘还有心思扶了一把大姐娇娘,免得叫她瘫软在地。
“是啊,”赵六月顺着玉娘的话,不再提宝珠的事,“我是来瞧瞧平安的,顺便给你姐姐送样东西,慌里慌张的丢了物件也不知道,下回可要把东西收好了,别随便丢着叫人捡着。”
“幸而这回我在西屋看见了给你送来,要是换成别人吶,指不定又是一场风波,娇娘,如今老爷死了,老太爷心里头烦乱,闹出事来他老人家可不会手软。”赵六月似乎在提点着什么,她伸出手来,往娇娘手心里塞了个东西,转身要走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宝珠的丫头梅香虽说是听命行事,可到底害了宝珠,我想着梅香归根结底不是咱们家里的,不如你去问问郑妈妈,看她怎么处置。家里如今就剩下你我和平安了,也用不着这些许人伺候,像后头的来兴,他也老大不小的了,或买或放的,你看着办吧,总之,家里不能再出事了。”
赵六月说完就走,玉娘往前送了她一步,亲眼看着人确实离开才回过身,却见大姐脸色苍白的跌坐在椅上,那摊开的手掌里是一枚金镶珍珠戒指,赫然是当初央求来兴给李家传信时送他的首饰。
这东西怎么到了西屋手里?
怎么又到了大娘子的手里?
玉娘听着大姐的喃喃明白了,她往西屋用力啐了一口,才安慰娇娘道:“大姐别怕,还好你听劝呀。”
还好你听话呀。
番外——张家
大姐听话,叫她稀里糊涂活了命,有人不听话,却叫旁人没了性命。
原本玉娘是想叫李妈妈通知二姐这一对绿林兼职夫妻,快快的上岸,或是去府城或是去都城里,再不济逃到隔壁隔壁的县城躲一阵子再回来也行,免得受这场人命官司的牵连,万一查到她们身上去,衙役在船舱里找到那两把刀来,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这年头的刀可是管制刀具,没发现还好,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看见就当不知道,可要是真翻捡出来,那是铁板钉钉的要治罪,更别说还会顺理成章怀疑到她们是真凶等等。
可玉娘没想到,个人有个人的主意,二姐丽娘并不像大姐娇娘那样性子温厚软弱,她可比大姐有决断的多。
起先丽娘听说张承志死的消息时,她确实同康逢在闾县上了岸,还和人一起寻摸着有无空闲好地段的铺子,想要重操自己那丝绸旧买卖生意呢。可等着听到说什么查出是水匪杀人的消息时,丽娘瞬间就有了主意。
如今做船商,那可不止是吃个往来辛苦而已,河道上一路风险不少,黑的白的全都要好处。
康逢是个老实头,除了上下打点各路官吏之外,往常还要被那些个河霸船头剥一层皮,丽娘早就不舒坦了,这会儿见官路上这样严查,当即一拍手,就带着康逢往清平县城赶去。
她要举报!
也不知张主簿为了他儿子耗费了多少人情,花去了多少金银,这在沿岸几百里的河道上,竟然浩浩荡荡的掀起了一场严打,凡是手上沾过人命,欺压过良善的恶霸船头,都有一位不知名姓的热心市民为衙门踊跃提供线索地点,将那些人愣是一一都给抓进了大牢。
那些人能有什么好的呢,既然自己身陷牢笼,为了脱罪,自然狗咬狗牵扯出更多的人来,张主簿已经杀红了眼,也不怕招惹得罪什么大人物,敢朝他儿子动手时,这些人就该知晓下场。
他也不怕报复,既然他能为了大儿子折腾出这么一场,自然也能为小儿子折腾,强龙不压地头蛇,横竖不要前程,窝在县城中,他还是能保住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