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心急如焚地抵达比武会场的时候,不出所料,那里已陷为了战场。岑淳与洛昭帝,两方兵力,总共大约有六七百人。
那些人都是穿的军装,我看不出来谁是敌谁是友。不过禁卫军他们看得出来,立即加入了战斗援护自己人。
敌寡我众,战斗到这一步,基本上没有封天教的事了。愿意参战就参战,不愿参战的话,袖手旁观也可以。我是这么认为。
至少我就没心思再打下去,只急于在人群中寻找皇甫令雪的身影。
其实特别好找。因为那些在场下打斗的人可以忽略不看,在比武擂台上,只有五六副身影,突出得很。
其中一个就是皇甫令雪。
「皇甫……」我不假思索地喊出来,但旋即又强逼自己把声音吞了回去。
我不能在这时候打搅他。我要他专心应战,我等着他捧着胜利的果实回来找我。
我直着腰杆坐在马上,在战场周边静静观战。
我看到,皇甫令雪那身白衣上染了大片血红,但我不认为那是他自己的血。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这样认为,反正我就是坚信。
皇甫令雪正被另外几人围攻,应付起来依然游刃有余。
除了当中有一个持拿大戟的人,我感觉到皇甫令雪在与这个人交手的时候,比起与其它人交手时要略为吃力一些。
我仔细观察了这个人。由于距离有些远,我看不清他的容貌。不过看那轮廓,身型,以及拳脚,这人年纪约莫有五十岁了,但仍旧行动灵活,颇有种老当益壮的风范。
风范?呵,真是抬举了。我敢肯定,这个持戟的人,除了岑淳不做第二人想。
像这种杀人无数的刽子手,只手遮天阴险毒辣的佞臣,怎能配得上风范两个字?
不多久,岑淳那几个碍事的手下被皇甫令雪解决。这才真正回到了擂台原本的样子,只剩下两人交锋。
岑淳能作为两朝大将,纵横沙场几十年,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每一次大戟与长剑相互碰撞,
就连置身事外的我都能隐约察觉到,蕴藏在那柄大戟中的刚硬力度与气势。
人不可貌相。一个打斗方式如此硬朗的人,谁能想象得出,他居然有那么歹毒的心肠。
看着那两人势如水火的激烈交战,我只想说,不管一个人曾经多么凶悍多么勇猛,但老了,就是老了。
如果再早个二十年,皇甫令雪要想对付岑淳,或许还会多费几分力。
然而现在,我只看到了不过三十几招,岑淳已经明显地败下阵来。皇甫令雪剑尖一挑,在岑淳胳膊上划开一道血口,大戟随之脱手落地。
下一招,长剑划过岑淳的膝头,他踉跄几下,竟然没有当场跪下来。
这真是……叫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
恶人和恶人之间也有差别。像岑淳,就是个骄傲自大的恶人。
的确,他十恶不赦,死一千回也不足惜。但他有他作为恶人的骄傲,宁可断腕不可曲膝,我看得有些啼笑皆非。
不过,正因为他这不服输的好强性格,才会做出今天这样孤注一掷的赌博行径,这就让人可以理解了。
想来洛昭帝和皇甫令雪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出此下策,把岑淳逼到这条路上来。
今天,岑淳是注定难逃一死了。那些因为他而含恨九泉的人们,也从此能够安息了吧。
我冷眼瞥着利剑架上岑淳的脖颈,只要再使力划过去,皇甫令雪背上的复仇包袱就能永远地卸下了。
正等待着那个最后的瞬间到来,突然,几个人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一跃到擂台上。
其中有个身着淡青色袍子的男人,居然直奔过去,抓住了皇甫令雪握剑的手。
了结岑淳性命的那一剑,因此而没能割下去。
我心里一凛。难道又是岑淳的帮手?该死,如果我现在赶过去,能不能来得及替皇甫令雪清除障碍?
我的双拳越握越紧,急欲扬鞭策马,却看见那个男人的嘴开开合合,在对皇甫令雪说着什么。
皇甫令雪没有回话,也没有把对方推开,就这样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良久。
最后,皇甫令雪手一抬,竟然把剑收了回来。他的双唇轻动几下,约莫是回了句话,随即转身大步走开。
在路过一具尸体旁边时,皇甫令雪割下了那个死人一束头发,揣进衣襟,然后纵身掠下擂台。
这……是怎么回事?讶异之余,我以双手充当扩音器,大声喊:「皇甫!皇甫令雪!」
皇甫令雪听见了,侧头看到我,唇边瞬即泛开笑意。
「到了多久?」转眼间他已经来到我眼前,快如闪电。
「没有很久。」我伸出手,「上马。」皇甫令雪接住我的手,一踩马镫跨上来,坐到我身后。
明明战斗尚未结束,皇甫令雪却还抽空在我脖子上咬一口,才向底下的人喝道:「可以了。走!」封天教的人收到命令,纷纷往教主这边聚齐过来。
这样就已经结束了吗?我忍不住再次看向擂台。
那个先前制止了皇甫令雪的男子,站在伤痕累累的岑淳面前。他在说话,我不知道他在对岑淳讲什么,又有什么话可讲。
不过我看他手里提着一柄剑,看样子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如果他是要杀岑淳,那为什么又不让皇甫令雪动手?
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这个人的目的到底何在,他究竟是谁……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皇甫令雪已经扭转马头,率众人离开。
途中经过一群守在战场最边边的禁卫军,皇甫令雪俯下身,揪起其中一个人的衣领,说:「转告你们的陛下,令雪告辞了,自此封天教与朝廷再无任何瓜葛,切勿追寻。」说完就松开对方,大力挥下短鞭,骏马长嘶一声急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