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了起来,对无措的弟弟道:“你去玩去吧,该吃吃该喝喝,没几天好日子了。”
“可是……父亲还在牢里……”崔英才不安道。
“那你想怎么样呢?进去陪他?”崔青青冷眼道。
崔英才张口结舌,吶吶无言。
他从小就不聪明,崔青青也懒得多说。
“闲着没事干就让你娘把家里的钱财账簿找出来,等人抄家的时候主动交上去,兴许人家鹿家军还会感谢你配合,放你们一码呢?”
“真的吗?”崔英才信了,“那我去找母亲。”
崔青青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兴冲冲离开,幽幽道:“他居然连这种话也信。”
“公子向来如此。”侍女附和着,“大祸临头,娘子不忧么?”
“死便死吧,不用再嫁人了,也不是坏事。”崔青青道,“提线木偶,碎便碎了,无人在意。”
她是崔家的女儿。大家族的女儿,其实无所谓嫡庶,都是联姻的工具。
女儿是羽毛绚丽的笼中鸟,是被线拉扯的风筝,是屋里摆的漂亮盆栽,也是一种没有选择的处境。
她母亲刚去世,父亲就把姨娘扶正,崔英才就成了嫡子,而崔青青就显得多余。
没办法,谁让她不是个男儿身,连出这个家门,都得听人议论“那个克夫的望门寡”。
她连丈夫的面都没见过,更遑论什么感情,却得守着他的墓结庐而居,披麻戴孝,清水素食,守足27个月的孝。
她才十九岁,却已经活得生不如死,俨然一段腐朽多年的枯木。
抄家好啊,好极了,要死一起死,谁都逃不掉。
她可以早点见到母亲了,到时候母亲也没法责怪她,毕竟这不是她的错。
她不过是写了篇言辞华丽的策论而已,作弊被发现的是崔英才,上下其手的是崔冶,她一个工具,又有什么办法呢?
带着诡异的轻松与愉悦,崔青青让人去取白绫来。
“娘子……”侍女不安道。
“我只是准备裁剪一下绣点花样,不用担心。——你们到外面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听着有些吵闹。”
崔青青把侍女们都打发出去,拿起白绫安静地捋顺,抛挂在房梁上。
雪白的绸缎丝滑地垂下来,像雪色从雕梁画栋间降落,柔顺静美。
“今天的天气好像很好,可惜我很久没有出门了。”
崔青青喃喃自语,站在高高的凳子上,给白绫打了个复杂的死结。
“不知道变成鬼魂能不能飘远一点,看看这个春天。”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她没有再耽搁,果断地把头放进系好的圈里,毫不犹豫地踢倒凳子,任白绫逐渐勒紧,扼住她的脖子。
她的呼吸由急促变得艰难,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犹如海市蜃楼。窒息的感觉如影随形,面上充血,身体本能地挣扎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