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无宴干脆利落,单膝下跪,谢恩。
梁昆被同僚踹了一脚才反应过来,急急从朝臣中站出,下跪谢恩。梁鲁也慢了半拍,赶紧下跪,嘴裂到了耳根。
随即,恭贺道喜之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有人看到了希望,心里也在暗暗谋划,如何将家中适龄女娘送入燕王宫。
桑波同礼部尚书一起,要亲走一趟梁家宣读圣旨,送上玉如意,夜明珠,足有两人高的海珊瑚等订婚礼。
靳无宴很忙,工部正在督造的泽鹿水坝出了问题,他要亲到现场一趟。
平乐距离泽鹿有半日的路程,他走得很急。
燕穆王却在他要出门的时候截住了他,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个来回,说:“我以为你和梁三闹崩了,一气之下不会娶她了……呃,至少会冷她一阵子。”
靳无宴一脸“我有那么不可理喻”吗?
“定下来的事,岂能随意更改。”
燕穆王满心满眼的八卦欲,笑眯眯道:“你已经打算娶她了,你没同她说,然后把她逼急了,故意去你姑姑的簪花宴气你,你也生气了不同她讲,小猫急了,把你给挠了?”
靳无宴无语:“陛下,泽鹿水坝关系整个大燕的漕运,轻忽不得。”
燕穆王顿觉这个孙子当真是无趣之极,仿佛没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婚姻大事于他来说也是按部就班。摆摆手,见他一步越过自己,忽然又叫住他说:“泽鹿水坝修建也有一年了,那里聚集了工部所有的能工巧匠,你要去看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桑波还在内务府清点订婚礼,你要不一起去梁府一趟?”也显得重视人家。
靳无宴犹豫了。
景鹏匆匆上前禀告,马匹都已准备妥当。
靳无宴看了眼头顶翻滚的浓云,忧心水坝,当机立断:“去泽鹿!”
梁飞若一早醒来,发现个有趣的事,家里所有人对上她都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态,似乎在刻意照顾她的情绪。就连平时闹上天的侄儿侄女们也都一副乖巧模样,该吃饭吃饭,该上课上课,半点不闹心。尤其是俩位嫂嫂,那简直是将她当成心肝小宝贝照顾,大早上的就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大桌好吃的,还给她布菜,端茶递水。又怕她无聊,绞尽脑汁的讲笑话给她听。
梁飞若受宠若惊:“你们别对我这样好,好的我都舍不得嫁人了。”
岂料戈红昌立刻道:“不嫁就不嫁吧,他……嫁人也没什么好的,不如做姑娘自在。”
梁飞若吃惊的瞪大了眼,“当真?”
戈红昌气势汹汹道:“你是我们梁家的姑奶奶,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又怎样?你哥哥们养你,将来你老了,还有侄儿们给你养老!”
徐冰看了戈红昌一眼,心里并不认可她的话,她们是嫁对了人,夫妻和睦,家庭幸福。真心为了小妹好,也希望小妹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可是,这不是……
也许,小妹这辈子就注定情路坎坷吧,遇到那样狠心绝情的人。
也罢。
梁飞若正转脸看她呢,二嫂是表态了,还有大嫂呢。
“我一直以为我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害兄嫂丢脸,你们早就嫌弃我了呢。”
徐冰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一把揽住她的肩头,“小妹,你怎么这么想!哥嫂怎会嫌你!怎会!”她心里恨着王太孙,不觉语气也带出了恨意,“小妹,咱不嫁人了!谁人都配不上你!哥嫂养你一辈子!”
于是,半天过去,梁飞若可谓享受了一番从来没有过的梁家姑奶奶的至高待遇!
家里的琐事不要她操心,孩子们也不来闹她了。高床,软枕,热茶,零嘴,还叫来了杂耍班子,满院子吹吹打打的哄她开心。
梁飞若觉得,虽然不知道两位嫂嫂抽了什么疯,难道是良心发现了?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很享受。要是她一直在家里都这个待遇,还成什么亲?脑子坏掉啰!
大姐儿挨挨挤挤的凑到她身边,说:“姑姑,您就是我的榜样。”
梁飞若:“?”
大姐儿:“原来嫁不出去等熬到您这把岁数就能有这个待遇。学到了。”
快到中午,街面上忽然热闹起来。
锣鼓开道,红绸接喜。
梁府的大门被敲开了。
梁飞若正懒得没骨头似吃零嘴看戏,忽然被大喜过望的徐冰一把拽起来,不由分说帮她更衣梳头。
梁飞若莫名其妙。
梁家兄弟也都回来了,屋内屋外都是人,大内总管桑波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梁飞若稀里糊涂的跪在人群中,听桑波中气十足的宣读圣旨。
字是听懂了,句子连在一起也明白,可是这内容是不是哪里不对?
桑波念完圣旨,笑眯眯,身子都弓了九十度,“三娘子,恭喜恭喜啊!”
梁飞若端端正正的跪着,垂着头,没反应。
徐冰和戈红昌分别跪在梁飞若两侧,此刻满脸的喜色,若不是场合不对,这妯娌俩个一定会跳起来载歌载舞。
桑公公举着圣旨等得有些久了,老腰受不住。
戈红昌喜滋滋的扯梁飞若铺在地上的袖子,“怎么了小妹?高兴傻了?”
这话声音不大,桑公公听见了,也跟着笑,说着讨喜的话,“太孙妃娘娘,老奴在这先恭贺娘娘得偿所愿,同殿下喜结连理,双宿双飞。”
礼部尚书先笑了,大喜事,大家也不觉得是冒犯,都跟着笑了起来。
梁飞若拉住被戈红昌扯的变形的袖子,理顺,抬头,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冷冷清清的,微拧眉头,全无半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