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鸿终于走到了尽头,他也终于看到了一匹完全合乎自己心意的马。
他走了过去,伸手将缰绳解下,围栏打开,他觉这间马棚格外昏暗、肮脏,地面上一大滩暗沉脏污,角落里堆了一团不知何物的脏兮兮的事物。
本该令他警觉的一幕,裴远鸿却没有在意,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朦胧状态,只是拉动缰绳,把马牵出来,而后检查马的牙口和四肢。
他没有现,角落里那团东西在不断扭曲、蠕动,慢慢涨大,同时,那团黑乎乎的影子中间被剥开,露出一点点白色。
裴远鸿还在检查马匹,他终于满意了,抬起头刚要叫姜遗光一声,却惊异地现应该在路口等待的姜遗光不见了踪影,连伺候的几个杂役仆从也不见了!
偌大马棚,只剩下他一个人!
此刻,被忽略许久的不安、惊悸,终于去潮水般涌上心头。裴远鸿当即翻身上马,抽出挂在木架上的马鞭用力一抽。
“驾!”
马扬蹄的前一刹那,裴远鸿下意识回头看去,瞳仁猛地一震。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能清晰地看见马棚隔间里那一团蠕动的事物已经拔到了半人多高,而在那团漆黑扭曲的东西上,出现了一张女子笑眼弯弯的惨白的脸!
裴远鸿迅扭过头去,骑着马飞快往外逃。
那张脸……不会错的,那张脸,就是前日在台上唱戏的小花旦!
邹府极大,马鹏又设在角落,裴远鸿在一瞬间的恐惧后努力平静下来,策马在府中狂奔。
不知为何,他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安插在邹府内的人手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于……他一个人也没有碰见。
裴远鸿不去想那些人可能都去了哪里。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
终于,他来到了邹府的大门前。
那张脸没有再出现过,好像方才见到的不过是幻觉,周身环绕的阴寒也逐渐散去,他听到了细细嘈杂的人声。
马蹄扬起,径直踢开大门,轻巧跃出去后无事生。守在大门两侧的官兵急忙行,不远处,姜遗光牵着马站在道路对面等待,手中提一盏灯笼。
裴远鸿总算逐渐放松下来,勒马慢步过去,问:“你怎么提早出来了?”
姜遗光满脸疑惑:“不是您让我先出来在外面等的吗?”他补充道,“当时您脸色不好,我就没多问。”
他嘱咐的?
裴远鸿心狠狠抖了一下,没表现出来,转而说起其他掩饰过去:“你阿爷的尸已经下葬了,就在城外东郊。此番入京,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便能回来,不必担忧。”
姜遗光露出了淡淡的怀念神色:“一切听从吩咐。”
裴远鸿当然没有嘱咐过,姜遗光不过随口说句谎话罢了。那时裴远鸿直愣愣往前走,一看便是被厉鬼迷了心,他又怎么可能停在原地等?
天已经暗了下来,即便有官道,夜间赶路也不是件易事,可裴远鸿已经等不得了,叫上随从后,一行人匆匆忙忙策马离开了柳平城。
留下官兵领命围着邹府一圈浇上火油,退出数十米外,整齐搭弓拉箭,一根根带火的箭矢落进府邸内。
夜幕中,火光冲天。
明日,整个柳平城的人都会知道,邹府不慎走水,全家都死在了大火中。
天色昏暗,没有人瞧见裴远鸿所骑马匹顺着奔跑起伏扬起的长长尾巴中,夹杂着一团漆黑扭曲的东西,在漆黑中不断蠕动,一点点向马背上的人探去。
那团东西,眼看着就要缠上他的脖子——
忽地,裴远鸿一勒缰绳,让马的度慢下来,转过身嘱咐道:“再往前行约摸十五里,有一间驿站,可进去歇歇脚。”
一瞬间,黑影消失不见。
姜遗光:“那需尽快赶路才是。”
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进,夜间的官道实在荒凉,只有不间断的马蹄声。裴远鸿一心想离开柳平城,离那诡异远些,这才连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