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從燈光明亮的商務車裡出來,夜色如浪,從四面八方奔涌而至。
站在大門外往裡看,通向住宅的偌大中式庭院,只有幾盞燈疏疏落落綴著,寥若星辰。
今晚月色也薄。
庭院裡怪石嶙峋,植被茂盛,尖細的枝葉懸在高處泛著冷冷的銀光,將濃重的黑暗悉數向下沉澱、賦予實體,阻礙著哪怕是一小寸步履。
等在門口的管家和林助合力取下車上的行李,率先進門。
車燈滅掉的瞬間,江杳眼前霎時陷入一片混沌,所有事物都失去了基本界線,隱隱的暈眩隨之襲來。
他憑藉直覺,硬著頭皮往前走了幾步,鞋尖毫無預兆地踢在凸出的鵝卵石上,險些絆了一跤。
走在前面的段逐弦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停在原地的江杳。
「不走?」
「你先,我有點事。」
隱在夜色之下,江杳晃了晃手機,像要接電話似的,若無其事做了個趕人的動作。
直到段逐弦消失在前方,他才喘出一大口氣,正打算用手機開個手電筒,卻發現手機沒電了。
他夜視能力很差,突然進入光線暗的地方,容易看不清東西,老毛病了,看過醫生,也做過精細檢查,最終被診斷為心理因素誘發。
江杳用掌心抵住額頭,指尖逆著髮際線,緩緩插進髮絲,指腹配合深呼吸頻率,用力按壓了幾下頭皮。
緩了一會兒後,終於稍微能看清一點外物的輪廓。
正當江杳做足心裡建設,嘗試著邁開腿時,耳邊突然響起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他立刻將覆在頭頂的手放進褲兜,若無其事地抬起下巴,循聲看向段逐弦的身影輪廓。
「有東西沒拿。」對方道。
江杳「嗯」了一聲,刻意放穩聲線,卻還是泄露了幾分呼吸的輕顫。
好在段逐弦似乎並未察覺到什麼,打開停在院門外的車,從裡面取了個物品出來。
擦肩而過的瞬間,不知是否錯覺,江杳感覺段逐弦放慢了一點步。
他身體快過大腦,趕緊趁這個機會跟了上去。
隨後的每一步,他都精準踩在段逐弦踩過的地方,穿過一整個長長的直廊,基本都是平地。
還好段逐弦不知道他夜視能力差。
江杳盯著段逐弦的背影,慶幸地想。
不然指定給他帶溝里去。
正想著,前面的人突然停下。
江杳一步跨出去,險些撞在段逐弦背上,在對方轉身前,迅將認真跟隨的視線瞟到半空中去。
「幹嘛?」江杳問。
「低頭。」段逐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