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地看着四大箱子白银被抬走,徐渭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此事过后,就算胡宗宪不怪罪,他也没脸在督抚衙门待下去了。
银子抬走后,双方便不再言语,站在风中等待。
俄顷,尘土弥漫,黄沙飞扬,一辆马车在道路尽头出现,赶车人挥着鞭子,抽得空气啪啪作响。
“吁……”一名穿着劲装的士卒从赶车位跳下,拉住缰绳,朝徐渭喊道:
“师爷,李神医来了。”
徐渭满脸的阴云这才退去了一些,他疾步上前,汪修齐和泷捷对视了一眼,充满期待地跟了上去。
李时珍从马车上下来,满脸的疲惫,看向迎来的徐渭苦笑着道:
“文长啊,虽然救人如救火,可李某这一把老骨头,怕是要被抖散架了啊。”
“东壁,不敬之处,多多包涵,此事过了,徐某摆下酒席给你赔罪,此刻还要辛苦你啊。”徐渭拉着李时珍的手,言辞恳切。
“好,患者在何处?”李时珍从马车里拿出药箱,看向众人。
汪修齐立刻上前,躬身行了个大礼:
“李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客气话就不多说了,上百重伤士兵翘以盼,正在船上等候。”
李时珍点了点头,“带路吧。”
汪修齐转身对小侍女说道:
“青青,带李先生上船,先生所求无有不允,记住,他是少爷的恩人,一定要好生招待。”
“知道了,”少女上接过李时珍的药箱,端庄大方,彬彬有礼:
“先生,请随我来。”
等李时珍上了前来接应的火龙船,汪修齐才下了命令:
“再放一百人。”
徐渭不乐意了,“汪公子,怎么才放一百人,你应该把所有战俘加上俞将军、戚将军一起放了。”
汪修齐翻了个白眼,“先生,昨日约定说的是赔偿六十万两,李神医来了,抵三十万两,刚才收了你十万两,那还差二十万两。
欠二十万两,我扣下一百士卒和两位将军,不过分吧?”
徐渭气得浑身抖,一张面皮涨得通红,他指着汪修齐:
“术子欺人太甚,你可知晓,这十万两白银已是整个直浙官兵两月的军饷,除此之外,府衙再也拿不出一两银子,你为何苦苦相逼呢!”
“苦苦相逼?”汪修齐盯着徐渭,目光锐利如刀:
“你等不勾结佛朗机人起偷袭,我会死一千多兄弟?我会向你要银子?
你抬头看看他们的冤魂,说这话,先生不觉羞愧吗?”
汪修齐一步步走近,逼得徐渭倒退几步。
半晌,徐渭脸颊抽搐,缓和了语气说道:
“修齐啊,你我也算一见如故,能否再通融通融。”
看着徐渭那渴求的眼神,汪修齐仰天长叹,肉疼地说道:
“罢了罢了,先生既然开口,学生就算被遇难家属唾骂也认了。
这样,我再减免十万两,这已经是学生的极限了,如果再逼,我只能让将士去定海县,挨家挨户的要银子了。”
徐渭踌躇半天,才忍痛商量:
“好,修齐的情分,徐某记下了。不过就算十万两银子,府衙也是筹措不出来的,两万两银子,五千担粮食,加上老夫这么多年攒下的三十幅字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