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泪眼恍惚地看到了病床边面色漠然的裴轻淮,怔了很长时间,唇间轻呼了一口气热气,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并不是梦。
那一切,都是真实生过的。
他好像又昏睡过去了,裴轻淮身体微微前倾,用手里一直攥着的手帕擦拭他面上的泪水,又用手背触了触他的额头。
明明刚才量体温退下去一点,现在又烧起来了,烫手的很。
从打针开始,嘴里就不停地说胡话,说得最多的就是“不行”“不要”“对不起”。
现在对不起有什么用呢?敢欺骗他背叛他,就要付出代价。
拔针半小时后,何兮的体温终于又下降了,但还是低烧状态,一直睡着。
裴轻淮解开他的衣服,给他擦身上出的汗,热毛巾仔细擦拭过皮肤上一个又一个青紫的痕迹,擦一下,他的身体就会颤一下。半梦半醒间,还想推开他的手,但是才抬起来,就无力地落了回去。
裴轻淮给他擦完扣上衣服,盖上被子,凝结着寒霜的黑眸盯了他一会儿,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才现有许多未接来电,但是调了静音,并没有听到。
其中老爷子打的最多。
时间已经快早上七点,裴轻淮就坐在床边,给老爷子回拨电话。
那边很快传来裴老爷子无法克制的怒声:“不管你昨晚把人带哪儿去了,赶紧给我放人,别逼我火!”
裴轻淮早就预料到会遭到他的责难,可在这件事上,他绝对不会有丝毫的退让。
“他是我的人,我为什么要放?”从前面对老爷子他向来态度恭敬,可现在裴轻淮心中戾气浓重,就算有意克制,但说出来的话还是难免语气不佳,“爷爷,您是觉得我被欺骗被背叛之后,就应该隐忍着咽下这口气,当做什么都没生吗?我做不到。”
裴老爷子听了重重一叹,他当然是想站在自己亲孙子这边,然而事实不容乐观。
“那你能怎么办?轻淮,他不喜欢你,你难道还要强行逼迫他留在你身边?”
裴轻淮寒声道:“有何不可?是他先招惹我的,就该用他一辈子来赔我。”
裴老爷子沉默片刻,才道:“你就算想让他赔,但也不能把人弄得消失,你知不知道一晚上过去有多少人给我打电话?就连那个叫周以澄的孩子都联系我好几次,说找不到何兮,他很担心出什么事,如果再看不到人他就要报警了。”
“周以澄?”裴轻淮一想起晚上何兮仓惶之中叫的那一声“周以澄”,心口就似有一团烈焰熊熊燃烧,噼里啪啦溅起冲天的火光,恨声道,“够自以为是的,他不好好跟乔叔叔相认,怎么还管起我的人来了?”
裴老爷听他对周以澄反应这么大,而周以澄被何兮冒认身份还如此关心他,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于是不再继续提他,只稍微缓了缓语气道:“轻淮,告诉爷爷,你把他究竟藏到哪儿去了?”
“我没藏。”裴轻淮道瞥了眼病床上安静躺着的人,道,“他身体不适高烧了,在医院。”
裴老爷子滞了一瞬,也没再多此一举地问他为何突然身体不适,恼道:“哪家医院?”
裴轻淮没有半分隐瞒,如实地说了。
……
翌日早晨,已经清醒过来的秦霜被安排转院了。约莫八点多,救护车就抵达了转院医院。
周以澄和陈新奇一起随着秦霜的推车往住院部走。
周以澄心神不宁,因为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无法联系上何兮,裴老爷子也没给他答复。
等这边把秦阿姨安顿好,他一秒都不能多等了,他要赶紧去找人。
等电梯时,周以澄心不在焉地扭头看了一眼,瞳眸陡然一紧。
住院部的电梯分左右两边,左边是单层,右边是双层。
此时的周以澄在左边,他看到了一个身形高瘦,戴着休闲皮帽,拄着拐棍的老爷子脚下匆匆地走到右边的一台电梯前站着了。
正是他昨晚见过一面,并且通过话的裴老爷子。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