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明悦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再也站不住,顺着门框滑到了地上。
“既然担心,为什么不去看看他?”问道。
付明悦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回答他:“有什么好看的,若是他死了,我会因为任务失败而跟他一起死,若他没死,他仍然做他的皇帝,我仍然做我的罪妃,何必再有什么纠缠?”
回她四个字:“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又如何?这种事她已经做得太多,早就麻木了。
宁阳没有再来过,有很多次付明悦都想让嘎肥油去探听一下消息,但又生生忍住了。每日做事时她都侧耳听着那随时可能会响起的丧钟,吃不饱,干重活,加上巨大的心理压力,她迅速的消瘦下去,身体免疫力也随之下降,身上的伤好得越发慢了。
祁芷晴最近突然安静了下来,见到付明悦也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付明悦发现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联想起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她被几个宫人捆起来暴打的情景,她断定这些伤痕应该都是这样来的。
除了外伤,祁芷晴还患上了神经衰弱,经常整夜不能入睡,且不清醒的时候居多。虽与付明悦日渐熟络,但偶尔发起疯来,也会像初次见面时那样疯狂的追打付明悦。付明悦怕她伤到自己,能不躲的时候便不躲了,反正她从小练武,挨几下打也不会伤到筋骨。
半个月过去,她额上的於肿渐渐消褪,但还留着明显的印子,右眼的那一圈青黑也没有消失,且在手臂大腿各处更添了许多伤痕。
祁芷晴清醒的时候对她还算好,当初的事她并不知道是付明悦在背后搞鬼,只道她是依太上皇的命令行事,因此接触久了,最初的敌意消失,竟开始对她好起来。
祁芷晴其实并不是一个坏人,除开为了推儿子上位有些不折手段,她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好相处的人。性子直率,不擅作伪,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说话不用弯弯绕绕,也不用担心她会在背后害你。
那令人害怕的钟声始终没有响起,这么多天过去了,秦牧应该已经醒了吧。付明悦望着长青宫的方向,想象着他身边现在是谁在伺候着。
如今已经九月,还有三四个月,他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就要开始了。会有很多的美女充实他的后宫,莺莺燕燕,晃花他的眼。而她这个旧人,应该很快就会被他遗忘了。
这样很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毕竟,他们谁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伤害了。
秦牧是在昏迷十三天后醒过来的,宁阳日夜守在床边服侍他,根本不给一众妃嫔任何机会。
他醒了之后就康复得很快,到了九月中旬的时候已经好了六七分。宁阳没有跟他说起他昏迷中一直叫付明悦名字的事,也没有告诉他自己去找过付明悦,但付明悦不肯来看他。
他们谁也没有提起那个名字。
在秦牧养伤的这段日子,沥王秦政以及其余党已经全部被大将军詹正庸肃清,秦牧下了血洗的命令,这一次他必须斩草除根,再也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与秦政有关的人,还活着的便只剩下宁阳和在冷宫的祁芷晴。
整个过程中,秦牧根本没有提到过祁芷晴这个人,她的所在也被刻意回避了。
冷宫,那是他永远不愿想起的地方。
太上皇和敏佳太后于九月十七回到皇宫,那时秦牧虽然还比较虚弱,但已可勉强起身处理朝政。两位老人家见他伤得这样重,疼得心都碎了,敏佳太后更是止不住的流泪。
秦牧一再保证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被敏佳太后责令不准下床,且非要看着他入睡不可。秦牧不忍拂了母亲的好意,只得躺在床上装睡。待他“睡熟”,两位老人家才回宫歇息。
两人住在与长宁宫反方向的长安宫,走进大殿的时候,太上皇突然道:“朵馨,你有没有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敏佳太后还在想着儿子的伤势,随口问道:“什么不对?”
“牧儿受伤之后,是宁阳一直在照顾他。”
敏佳太后点头:“他们兄妹俩感情一直很好。”
“朕是想说——”太上皇停住脚步看着她,“为何不是明悦在照顾他?”
敏佳太后恍然大悟:“对,我们回来一整天了,都没有见过明悦,也没听人提起过她。照理我们回来,牧儿应该叫她来见我们才对。”
太上皇向跟随而来的赵德福问道:“明悦现在是什么份位?”
赵德福有些惴惴,不过仍恭敬答道:“回太上皇,主子是从四品婉仪。”
“从四品?怎地这么低?”敏佳太后奇怪,又问道,“她住在哪个宫?”
赵德福低下头不敢看两人,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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