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遥之脸色铁青,红白交错。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阿云,今日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可那也是因为这玉佩对月儿来说实在贵重,我才一时心急误会了你。”
流月闻言也抽抽嗒嗒地拉住我的手:“阿云姐姐莫要生气,遥之哥哥关心则乱,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
贺遥之情深意切地对我说:“你放心,你若是心有不平,待我娶了月儿过门的第二日,便亲自来神社迎你。”
我冷笑了一声,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又密密麻麻痛了起来。
喉咙里满是血腥的味道,熏得我眼睛酸疼:“贺遥之,我不想嫁给你了。”
那日我亲口对贺遥之说,我不想见到他了,他被师父赶了出去,可当天晚上便送来了聘礼和婚书。
似乎是为了要我原谅,他还妥协道可以让流月作妾,我作他唯一的正妻。
贺遥之被我关在了门口,拍着门喊道:“阿云,我为你带来了上好的金创药!”
我默不作声。
他自讨了个没趣,折腾了两下被哭哭啼啼的流月带走了。
隔着一扇房门,我拖着一副柔弱的身子,将那封婚书扔进炭盆里烧了个干净。
连同年少的爱慕和眷恋,都烧成了一捧灰烬。
随着纸页被火舌吞噬,我心口的酸胀渐渐平息。
我大病了一场,醒来时已经是贺遥之和流月的大婚之日。
十里红妆铺满了长街,人人都在庆贺他喜得良人。
贺遥之却勒马在神社门前,他高扬着头,对看门的小厮道:“神女何在?”
“今日是流月过门之日,阿云她爱我至深,想必此刻定然是哭闹不止。也罢,就让我去哄哄她吧。”
“毕竟她要是闹到了贺府,月儿可又要哭鼻子了。”
因着和我的关系,贺遥之进出神社稀松平常。
这一次,却被门房拦了下来。
“神女有言,与贺公子此生不复相见,请贺公子离开吧。”
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睡不知道这三月三本是神女和贺遥之的婚期,到头来贺公子背信弃义娶了一个侍奉的孤女,不知神女心中是何感想?”
“可怜了神女,青梅竹马的夫君被人抢了,如今还羞辱到了门前!”
“听说那孤女还是神女捡来的呢,和她姐妹相称,她却忘恩负义抢了人家的夫君。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贺遥之尴尬地站在门前,脊梁骨都被人戳得僵直。
他不顾门房的阻拦,高声道:“阿云,月儿与你情同姐妹,你莫要这般和她争风吃醋,做出些个不入流的手段!”
“我已许了你为妻,她为妾,你还有什么不满?”
四下寂静无声,没有人回答他。
他生平第一次这般被下面子,气恼地瞪了小厮一眼:“阿云只是和我闹脾气罢了,明日我八抬大轿候在门前,我就不信她真不嫁我!”
贺遥之气冲冲地走了,我站在亭台上沉默看着这一切。
从始至终,他没有抬头,所以也就没有看到我穿着的是贺府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嫁衣。
我垂眸轻声笑了:“贺遥之,我从没想过会是你逼我去死。”
今日是我的十七岁生辰,子时一过,神社之内就会燃起大火,我会丢入火中活活烧死,献祭天神。
与其那般,倒不如跃下这高台,一身清白干净地去死。
饶是早就心死麻木,在这一刻一颗心还是免不了抽痛。
我踮起脚尖,翩然跃下了高台。
“贺遥之,若是你知道我死在了今天,会不会有一丝愧疚?”
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我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有人以身为肉垫,生生接住了我!
我惊诧地睁开眼,撞进一双眸色深深的眼睛里。
他墨眼含怒,“沈朝云,你便这般自轻自贱吗?贺遥之和别人成婚,你就要去寻死!”
他呼吸急促,一双风流的桃花眼里染上了几分怒色,更显得妖冶。
来人竟是与我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三皇子宋祁。
我忍痛按住脱臼的肩膀,被他吼得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