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琳琅将剑放下,“我信。”
心里微安,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了。
随即,她眼底一红,提着剑便又飞快朝外走去。
容珏手中的书“啪”一下被他扔下。
看着姜琳琅急急离去的背影,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去跟着她。”
听他这冷沉的语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抓人。暗一却微不可闻地舒展了眉心,立即跟上去。
自然是看着点,保护夫人。
孤坟,醉梦
姜琳琅提着剑一路飞奔,裙衫上的血污,以及那冷冽的眼神,叫路上匆匆一暼的行人纷纷作惊鸟状散开。
手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剑,姜琳琅使着轻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回到了月娘夫妇尸体前。
听令赶来的暗一见状,才松口气。
他还担心夫人冲动之下会不会做出危险的事来,好在。
姜琳琅微哽,眼睛很红,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地对着身后的暗一等人道,“麻烦你们帮我将他们夫妻二人的尸身抬到姜家祖陵。我要安葬他们。”
暗一闻言无声地叹了叹,对身后的暗四暗五使了个眼色,二人颔首依言行事。
姜琳琅将月娘紧紧攥在手心的簪子拿出来,上面染了血,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
她闭了闭眼,很难不让人怀疑,那杀手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对无辜的月娘夫妻下手。
不然——
如何那么巧,她才见过月娘,送了她簪子。再来相见,夫妻俩就横死?
姜琳琅放下月娘,将簪子插进月娘鬓发间,然后朝内室走去。
只见一片狼藉。
衣柜、衣架台、床铺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但明显值钱的东西却没被怎么动过。
姜琳琅死死地抿着唇,望向窗外屋檐,脑海中满是那灰衣人的身影,狠狠地将剑往后一甩,背在身后。
平复了心底那几乎抑制不住要爆发的怒与难过,她再睁开眼睛。
“小桥,你打听下月姨在老家可还有什么亲属,如果有,派人送些银钱去,好生安顿……”走出内室,姜琳琅对上小桥担忧微红的眼睛,努力挤了个安抚的微笑,声音微低哑地吩咐着。
小桥唇角翕了翕,最后还是垂首,“是。”
姜家祖陵。
这里葬着的却不全是姜家列祖列宗,还有数不清的姜家军。
除了姜家人,那些因姜家而死的仆从,卫兵,姜家军,都安葬在这片荒无人烟的荒山上。
姜琳琅依稀记得六岁那年,奶娘牵着她,来到祖陵,那时候所有的坟墓都是新的,仿佛几千姜家人姜家军的英魂依存。
那时候她很怕,第一次看到几千座坟墓,哪怕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做噩梦。
梦到小小的姜琳琅质问她,占据了她的身体却不替她的父母亲人报仇。梦到姜家人指责她是妖孽……
可现在,看到这一片黄土孤坟。
姜琳琅只身一人,却只余下难过。
她在奶娘的坟前放下一捧花,扫了扫坟前的灰。
“奶娘,你是这个世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了……也许我真的是孤星……我一来,姜家人姜家军都死了。后来,你也走了。现在,月姨夫妇也因为我惨死……”坐在坟前,姜琳琅微伸手掩面,一股说不出的孤独寂寥萦绕着她。
“你说当年……如果我也跟着去了前线,是不是现在就不用一个人承担这些错综复杂的阴谋秘密还有未知的责任了?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明明就只是个普通人,可现实却一直推着我,推着我朝那个巨大的阴谋走。我怕死,我更怕因为我,身边本就不多的人无辜冤死……”
她将头埋进双膝中,声音闷闷的似带着哭腔,“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做……”
到底身后周围有多少虎视眈眈,想要她死,想要她身上的秘密的人?
姜琳琅深深陷入了怪圈中,她害怕越接近真相越会有人死去。但她又深知,不主动,就会像现在这样,不断有人,莫名被害死。
她也不断,挨打被暗算。
冷静了会,她便去了姜鼎天夫妇的坟墓前,留下两捧花,顺道将周围的杂草除一除。
只是,她拨开草堆,看到一束紫丁香。
薛凝絮生前喜爱紫丁香,姜琳琅看着那花好半晌,先是疑惑。
随后,将那看着还新鲜的花放到薛凝絮的墓碑前。
“娘,你看,不知道是谁还记得你最喜欢紫丁香……爹爹看了肯定又要吃味了吧!”她席地而坐,拿了酒,洒在姜鼎天的墓前,调侃地道。
一提起“吃味”,脑海中就会不自觉回想起人人道是沙场铁血无敌的神勇大将军,在家中却是个妻管严的画面。
拿着酒坛子,姜琳琅看着并列相依的墓碑,长叹一声,“十年了,原谅我没有勇气,爹娘的忌日,也只敢在钟秀山上偷偷祭拜……现在,琳琅回来了,临安已是物是人非。当年的事,记得的人那么多,可在意真相的,却越来越少……
亦或者说,所有人都不敢去探求所谓的真相。天子,皇家……呵,君要臣死!爹,娘,你们放心,我是你们的女儿,一直都是。我会查出真相——还你们公道!”
抬手,仰脖,灌了一口酒,与姜鼎天夫妇聊完,姜琳琅将酒坛子放在姜鼎天墓碑前,然后微走了一步,在夫妻二人旁边的小墓碑前跪坐下。
“小鬼,你看看你,小时候就因为不及姐姐高而哭鼻子,现在……”蹲坐着,伸手也能摸到墓碑顶端,姜琳琅扯了个恶劣的嘲笑,眼中却闪着泪,眼前仿佛站着个两岁大的小娃娃,玉雪可爱,“现在啊,你还是这么大点儿。越来越比姐姐矮了……不过你开心了,你小时候就很粘人,现在娘亲和爹爹天天都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