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绸。
江殊澜屈着膝在床榻上坐起来,轻声问临清筠:“为何不信你自己?”
临清筠微微垂首,眼神变得越来越黯淡,他盯着江殊澜放在锦衾之上的纤白指尖看了许久。
“因为不配。”
这四个字像是一支支利箭,几乎把江殊澜的心刺透。
“为何不配?”
她又缓声问。
见临清筠沉默着摇了摇头,江殊澜忍不住侧身面向他,微仰着头柔声道:“你是担心我会接受不了你的什么吗?”
“因为那日我看见你与墨玄峤对峙的场景,所以你担心我会觉得你太心狠?”
江殊澜猜测道。
临清筠安静地凝望着江殊澜,动了动唇,终于还是说:“那夜在你面前,我对待墨玄峤的方式,只是以往杀人时的十之一二。”
当时察觉江殊澜转身离开后,临清筠干脆利落地结果了墨玄峤,并未再做任何折磨他的事。
战场上杀人要求速战速决,杀得足够多时临清筠便会觉得发泄。
但战场之外,虐杀才能带给临清筠快意。
“那又如何?”
临清筠眼底藏着层层血丝,他声音沙哑道:“当晚,我不该杀墨玄峤。”
不该让江殊澜看见那样血腥残忍的他。
否则他不会就连出现在她面前,都忍不住觉得自己虚伪肮脏。
他在江殊澜面前习以为常的模样已经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但临清筠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该以何种面目出现在她面前。
没了
那副无形的面具后,临清筠也没了靠近江殊澜的勇气,但他也从未想过什么好聚好散。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江殊澜离开。
江殊澜没想到临清筠会说他不该杀墨玄峤。
她无奈道:“你以为我在意的是墨玄峤的死活,或是他的死法?”
“临清筠,我并非看不清眼前的事态。”
“墨玄峤的性命本就不该留,我又为何会因为他的死而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改变我对你的看法?”
北武国使臣都已离京,墨玄峤找了理由留下来,却并非真的只是为了参加江柔的生辰宴。
他不仅能在江柔用的药里下手,还能在皇帝与皇后都压着江柔的死讯时得知详细内情,足以说明他在大启的皇宫内安插了眼线。
苦心孤诣地做了这些安排,墨玄峤作为北武国四皇子,又怎会只是为了探听一些皇室私隐?
墨玄峤不仅过分关注江殊澜,也把手伸到了那些他绝不应该涉及的地方。
北武国或许还以为他是那个存在感微弱的不受宠的皇子,才让他接下了代表战败国来和谈的苦差。
但临清筠和江殊澜却知道他隐忍蛰伏已久,一直在暗中发展着自己的势力。
即便临清筠不杀了墨玄峤,江殊澜也会让邢愈动手。因为她是大启的公主,绝不会放虎归山,让眼前的隐患有继续发展壮大、甚至重新威胁大启的机会。
两国和谈之事已经结束,起码十年内两国的
境况都已成为定局,北武国已经没有了重新挑起战事的实力。
而墨玄峤在大启京都所做的种种事情不会无迹可寻,只要那些证据握在手里,即便墨玄峤死在了大启境内,北武国也没有立场和底气讨要任何说法。
即使北武国想以此为由挑起事端,仍驻守在边境的大启军很快便能踏过两国之间的界线,将北武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在家国大义面前,江殊澜又怎会在意墨玄峤的死法?
她待临清筠冷淡,从不是因为觉得他心狠残忍,而是因为他那夜回到房里后便不再敢靠近她。
他从未问过江殊澜,便已经替她给出了答案,在他们之间添了那些本不该存在的距离。
“原来你并不知道我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江殊澜已经止住了眼泪,声音里虽还有些哭腔,但已听不出其中的委屈与难过,平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