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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昭林,你看。”
到了市区,白雪跟着徐昭林下了机场大巴,裹紧夹克捂住肚子,笑嘻嘻地伸手指一指停靠在不远处的一辆巴士,车窗前贴着兰州——白银,
徐昭林站在几米外的地方抽烟,黑色夹克拉链拉到最高,微微躬着背,夹着烟的手抄起被风吹乱的发丝统统拢到脑后,顺着她指的地方看一眼,吐出嘴里的白雾,把烟扔在地上踩灭,“等一下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白雪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飞机上发的饼干,撕开包装,连饼干渣一起倒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是兰州人似的,我还得跟着你走?”
“到了就知道了,先去吃点东西,你想吃什么?”
“随便。”白雪走两步把饼干包装扔进垃圾桶里,扶着腰看远处驶来的出租车,把随便背在肩膀上的包斜挎好,夹克拉链拉到头,做好准备上车,
“别上车了,我带你去的地方就在这附近,那儿有个商场,应该有吃蛋糕的地方。”徐昭林伸手一指,白雪顺着他的手看到不远处的万达广场,
“蛋糕?为什么要吃蛋糕?”白雪皱着眉头无精打采地看一眼那繁华热闹的地方,“你生日啊?”
徐昭林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往万达广场的方向走,“是你生日。”
“哦,是哦,你看我,日子都过糊涂了。”白雪笑着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插进自己夹克口袋里,“我有点想吃草莓蛋糕了,也不知道有没有。”
徐昭林向前走了几步,把手揣回裤兜里,“肯定有啊,没有就再去别的商场看看嘛,多简单,时间不多得是。”
“时间不多了,”白雪低着头跟在他后面走,“你还要去白银,我还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徐昭林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短短几条马路硬生生走了一刻钟,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走到商场里面去,在露天广场的时候白雪就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伸手指一下广场中央的一家小店,孤零零的,附近什么都没有,店外支着几张木质圆桌,每张桌子配两把木椅子,还撑着巨大的遮阳伞,
“就这儿吧,可以吃蛋糕,还能喝咖啡。”白雪看看店门外放着的小黑板,花花绿绿写了一大堆,就咖啡和咸奶油蛋糕两个词是用粗体字写的,还特地用了醒目的荧光粉水彩笔。
“就这儿?”走在前面的徐昭林停住脚步回头,有些诧异地看看那家逼仄的小店,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也太……”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破?简陋?都不是,这家店一看就是新开的,考究的原木风格装修,深色的木质桌椅,甚至还很有些魔都浪漫的小资情调,只可惜这情调和粗犷的西北风情搭在一起实在是违和,再加上西北风大土大,桌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阳伞也被大风刮得东倒西歪,实在是有些狼狈。
“怎么,上海来的徐老爷嫌弃?”白雪歪着头站在他身后,双手插兜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继续说:“不过也不能怪你,结婚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你不适应也很正常。”
徐昭林回头,勉强笑一下,“我没那个意思,是想你三十岁生日,过得正式一点。”
“三十岁的生日,正式一点。”白雪重复一遍,继而无所谓地笑一下,“没关系,就这儿吧,我已经看到他们有草莓蛋糕了。”
说完她就寻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一根叼在嘴里,摸索一下身上,没打火机,把包拿下来翻一遍,还真被她寻到个粉色的塑料打火机,擦的一下点燃,意外的顺畅。
徐昭林跑哪儿去了她不知道,白雪很喜欢这个地方,西北风呼呼的吹,扬起一层土,扑在她脸上衣服上,她垂眸望着桌子上被风吹着走的灰尘,再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远处山头的火红落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苍凉古老的地方,这里才是她的家。
不合适,对,她终于无比确切、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她和徐昭林之间最大的问题,不合适,
他应该娶的,也真正想娶的,是一个家里家外一把抓的精明强干的上海女人,超市今天什么小菜打折,股票涨了多少,房价跌了吗?这一年孩子的教育储蓄攒了多少……她不行,真的不行,她能做的最有社会化特征的事就只有生孩子,她和母兔,母仓鼠这种不是很高级的动物其实没什么区别。
说到在孩子身上投注精力,有些人真是精力充沛的可怕,比如现在朝她走来的这对父子,远远的就看到当爸的一巴掌呼在儿子后脑勺上,嘴里骂了一句什么,
那小男孩,八岁,还是九岁?总之不会超过十岁,背着一个比他还大的书包,
哼,白雪叼着烟冷笑一声,至于吗?跟个豆芽菜似的,身子都没长好呢,先被书包压垮了,有些父母对“培养孩子”这件事的执着和疯狂真是令人窒息。
而那小男孩大概也是被长年累月的压迫逼急了,抬起头倔强地瞪着他爸,和他爸一样锋利细长的眼型在同龄人里面也是看起来不好惹的那一种,不过毕竟是孩子,脸上肉肉的有些婴儿肥,而且五官有很温和的部分,脸型吧,或者嘴型什么的,说不好,反正没他爸看起来凶,压迫感也没那么强,这不,眼看着他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他很快就怂了,一溜烟跑过来,气冲冲推开门就进了蛋糕店。
他爸,四十几岁吧,比徐昭林还老,比徐昭林看起来脾气还要差,倒不是徐昭林那种一言不合就骂人的那种差,而是阴沉的,恶毒的那种差,你要真得罪他了他一定会憋着坏搞死你的那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