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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觉得穿旧衣服不舒服,没蟑螂也没怪味儿,想着做人要知恩图报,他帮人家手洗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但有个问题。
“诶,”盛路阳走过去,拔下对方一只耳机,问道,“我洗好了怎么给你还衣服?敲你家门还是去学校找你?”
“在你,”向时州说,“我都行。”
“我去你家吧,方便吗?”盛路阳思量着,“我在学校不喜欢去别人班上乱窜,咱两家离得也近,哪天你小姨出门,我找你玩儿去。”
“没事儿,”向时州一笑,“我小姨在家也没事儿,你还怕这?”
“不怕。”就是有点烦腻了喜欢问东问西的大人,更烦腻他们问完之后发现是悲剧,又出于怜悯或看热闹的心理给予他过度热情的施舍。
他不需要多余的杂碎情绪滋养,他一个人也可以茁壮地成长。他只想要安静,内心的平和。
盛路阳有些心烦意乱,也没想合适不合适,随手将对方的一半耳机戴进自己的左耳。
“想听什么?”向时州挺身站好,配合地掏出手机准备搜歌。
“随便放首轻音乐。”
“好。”
两人走在路上,一左一右,耳机线相连,不时有路人好奇侧目,他俩谁也没管。
“盛路阳。”快走到小区门口,向时州突然开口。
盛路阳正神游着,耳畔传来特别好听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他心中一动,偏过头看向身旁人。
“向时州,”身旁人逐字解释,“方向的向,时间的时,九州的州。我父母希望我生命如时间永恒,人生比九州辽阔,所以叫我,时州。”
盛路阳慢慢笑了起来,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第五章
向时州推门进家,站在玄关处换鞋,一声动音吵闹激烈的“Doublekill”传来,他探头朝客厅瞧了一眼,不出意料,他小姨,高彩女士,正骂骂咧咧地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别叭叭行不行,烦死了,你行你上啊,靠,靠!!我血包让人偷了!”
“滚滚滚!尼玛小学生居然都敢骂我菜!你又算老几!”
“再说,再说举报!”
“靠!你们倒是救我啊!”
听到开门动静,高彩骂声及时终止,百忙之中抬头朝门口瞧了一眼,招呼着:“回来啦?”
“嗯。”向时州拎着蛋糕放茶几桌上,帮她拆着包装,随口问着:“你晚上吃饭没?”
“没,点了烧烤奶茶,路上呢,”高彩眉头紧蹙,头也不抬狂按键,“你不说在外面吃了么,我没买你那份啊。”
“知道,”向时州把蛋糕往她面前推了推,“给你带的。”
高彩突然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阴沉着脸,瞪着蛋糕,怨气冲天。
向时州摸摸鼻子:“死了?”
高彩很快调整过来。她大手一挥,抓起叉子,端起蛋糕,边吃边自我开解:“没事,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回头再收拾这帮叛徒。”
向时州:“……”
又菜又爱玩说的就是他小姨这种人,三十八的女人十八宅女的心,但他小姨永不服输、永不认错的精神是非常值得嘉许的。
他转学搬家,都是因为那个作死有余、跳楼没胆的傻帽儿,傻帽儿他爸妈还起诉了他爸妈,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他妈冷声冷气地在饭桌上和他爸聊起这事儿时,向时州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瞬间就理解了为什么傻帽儿是傻帽儿了。
他们全家就他小姨一个闲人,他妈有远见,怕他一个人住不安全,万一傻帽儿全家再来碰瓷儿,他终归是小孩子,招架不住,就找了他战斗力爆表的小姨。
向时州从一开始心里就是拒绝的。他知道,他妈不止是让小姨看着他别被人盯上,还是让她看着自己别盯上别人。
是的,他出柜了,以一个被变态随跟踪一年多的受害者的身份。
按照对方“情书”里说的,被偷拍的生活照片一式两份,其中自己保留一份,另一份会寄到他的手上,那些涉及他生活方方面面的照片,在食堂吃饭时拿筷子的动作、在教室做题时低垂的脸、操场上散步的背影、楼道里走进厕所的瞬间、单独一张像素略模糊的手、脚、腿、被放大的后颈侧方的那颗小痣,回家途中的某几个建筑标志、远远拍摄的小区门口的照片……
向时州一直忍着恶心,等着时机差不多了,才主动把傻帽约出来,先给人一场惊天大梦空欢喜,再把人骗去小巷夹道里揍到鼻血狂喷,最后扔下几张医药费,让对方有多远滚多远。
他才不管傻帽儿有多绝望,死了都跟他没关系。
但在他心里,傻帽儿还是有点用处的。虽然他妈一眼就看穿他把戏,私下里叫他别再整幺蛾子,但他爸总觉得他很惨,还亲自带他去看心理医生,非要给他治病——名为“同性恋”的病。医生无语,直接把他父子俩轰了出来,这就够了。
但这件事是他自己家里的秘密,他小姨不知道。
他小姨做饭还很难吃,每天老让他跑腿去驿站拿快递,家里衣服卫生也是他洗、他打扫,她难得动一次厨,也是他来收拾那惨不忍睹的残局。
向时州觉得,他小姨夫一定非常爱他小姨,结婚多年还和她恩爱如初,反正,他和她住才不到一周就想逃跑。
他发消息给他妈,让她收回成命,他妈转了一笔钱过来,强调她有多忙,他爸又有多忙,让他别吃饱了撑的瞎整事儿,实在扛不住了就请住家保姆。
向时州震惊于他妈的才思妙想,不明白新家这么鸟屎大点儿的地儿有什么好请住家保姆的,然后私吞了那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