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马仍乖乖待在外头,正在吃着草。
他将马解了,示意我上去。
我知道他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看他一眼,只得上马去。
未几,他也上了来。与昨夜一样,就贴在我的身后。
见他拉起缰绳,我一把接过来,道:“说好了我来。”
他也不坚持,松了手。
天色还没有全亮,不过足以让我看清我们的置身之处。方才藏身的那处破庙,在一处土坡底下。出来之后,四周全是绿油油的庄稼,田野茫茫,无边无际。
什么猎人,我心想,那个地方说不定是附近农人歇脚的地方。可无论如何,这并非荒无人烟之地,那么找郎中也许不难。
“你昨夜没睡好。”我说,“此间一马平川,不会有什么埋伏,可靠在我背上眯一眯。”
他没答话,未几,头忽而沉沉压在了我的肩上,贴在我背上的身体,也似乎要倒了下去。
我忙转身将他扶住,看到他紧闭的眼睛,心中一沉。
医馆(上)
这乡野之中,四下无人,出了事,亦没有人能帮手。
那身体很沉,我着急得很,扶着他,拍他的脸,连叫了几声“上皇”。可他都闭着眼睛,毫无知觉。
莫不是真的中了毒?
心头莫名地着慌,我咬咬唇,叫了两声“子烨”。
仍是一样。
心里骂自己一声傻瓜。
我无可奈何,只得背过身去,将他两只手圈在自己的肩上,不让他滑落,而后,让马往前走。
幸好走不久,我就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赶着牛车经过的农人。拦下来问了问,他说附近这村里没有郎中,只有五六里外的县城里有医馆。
五六里,对于平日而言并不算什么,可现在……
我看着那人的牛车,心中一动。
这辈子,我赶车的机会不过。不过当年逃难的时候,我赶过马车,大抵知道些方法。
天边,雷声滚动,似乎不久又有暴雨降下。
幸好那人指的路不错,一番颠簸之后,我终于赶着牛车,进了县城。
这处县城很小,医馆就在大街上。
我匆匆忙忙地将牛车停在外头,跑进去。里面只有一个郎中,姓李,上了些年纪,腿脚不大好。被我从医馆里拉出来的时候,他还很是不高兴。
不过当他看到牛车上的人,面色随即变得认真起来。
“受的是箭伤?”李郎中拆了太上皇手臂上的布条,看了看伤口,皱眉道,“多久了?”
“就在昨夜。”我急道,“兴许还中了毒。”
“中毒倒不至于。”李郎中翻了翻他的眼皮,摸了摸额头,又把了把脉,道,“当是失血之后体虚,以致风毒侵体,发起病来。”
心稍稍放下,我忙问:“要紧么?”
“这不知道。”李郎中道,“他已经昏厥过去,有的人治一治能醒来,有的人却是醒不来了。”
刚安下的心,瞬间再度提起。
我忙道:“还请先生救他一命,无论花费多少,断不敢少了分文!”
李郎中看我一眼,忽而道:“娘子,这郎君是你什么人?”
“他……”我张了张口,一时竟有些犹豫,少顷,道,“他是我未婚夫。”
“二位何方人氏?”
“京城人氏。”
“去往何处?”
我刚想回答,却觉得不妥。
当下,我们二人仍在逃命,也不知道这周围会不会有危险,暴露来历和去向不是好事。
“去何处还不知晓。”说罢,我忙又解释,“我们昨夜在路上遭遇了强盗,好不容易逃出来……”
话没说完,李郎中笑了一声。
“自太上皇平乱,这京畿之地,已经两三年不见匪盗。近来,送来老夫这医馆的刀枪箭伤之人,都是素日里不学好的行凶斗狠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