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用沉痛的声调说着他不屑于听的场面话,伊万站在王耀身边,发现王耀居然真的在认真的哀悼,冬妮娅无声的流眼泪,娜塔莎低下头用长长的睫毛挡住眼睛里的欢喜……还有个红头发的女人哭的最夸张,几乎快要晕过去,站在红发胖女人身边的是另一个年轻些的红发女人,克里斯蒂娜,她扶着“伤心欲绝”的胖女人,脸上是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哀伤,维斯洛夫红着眼眶对每一个绕棺的人道谢,显然是以老布拉金斯基儿子的身份在招待来宾,科列夫皱着眉头扫了一眼列文,列文满不在乎的用手指捻自己的胡子,他烟瘾又犯了。
伊万将现场声声色色的人的表情都纳入眼里,低头掩去讽刺的笑容,王耀疑惑的偏头看着他,伊万捏了捏王耀的手指,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小耀你看,活生生的契科夫式闹剧。”他用在场的只有他和王耀才懂得的语言说道。
伊万拽着王耀的三根手指头把人牵到记忆中属于他的房门口,打开门,一股子常年无人居住的淡淡的霉味扑鼻,王耀后退一步让后面的仆人走进来给房间通风,仆人满面歉意道:“抱歉,我并不知道您会在这时候回来……”
这话是对伊万说的,伊万并不在意这点小事,点了点头任仆人在房间里忙活,扫去浮尘,他脚踩着柔软的地毯,跟王耀介绍这个他住了八年的房间。
“小耀,墙上那副风景画是我的第一幅油画。”
王耀细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真是不错:“我从不知道你还会画油画。”
“妈妈教我的。我想大概是她卧病在床的时候吧……我记不清了。”
“你妈妈什么时候去世的?”
“……我记不起来了,也许是在我五岁的时候?或者是六岁?”伊万按了按太阳穴,他一想起母亲的事情就头疼,蔓莉莎去世的早,那时伊万还小,又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忘了。
“小少爷,需要我将这位先生的行李送到客房去吗?”女仆已经动作麻利的解决了卫生问题,站在伊万面前问他。
伊万摇了摇头:“不,你可以出去了,他和我一起睡。”
女仆诧异的看了看伊万,仔看了看王耀,低头退了出去。
“伊万……”王耀开口想劝说什么,被伊万打断了:“小耀,这次你必须听我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睡。”
“……”谁照顾谁啊这是?
伊万亲手把王耀的行李放好,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屋子,从床上和沙发的缝隙里找到了三个窃听器,徒手捏碎扔到马桶里冲掉,撩开黑纱检查了一下镜子是否是单面镜,确定安全之后才短暂的松了口气,他不过是去一趟殡仪馆的功夫,居然有人这么快就布置了这些……这栋房子里究竟有多少藏在暗处的老鼠?
娜塔莎敲响了他的门要他们去餐厅吃饭,下楼的时候伊万与端着餐盘的冬妮娅擦肩而过,冬妮娅瑟缩一下,碗里的汤差点洒了出来,伊万露出个和善的笑容:“姐姐要去哪里?”
“玛丽娜小姐伤心过度,胃口不好,克里斯蒂娜要我把晚餐送到玛丽娜的房间里去。”冬妮娅小心的答道。
伊万轻笑两声:“呵呵……冬妮娅姐姐,这种事情不该由你来做。”
冬妮娅瞬间红了脸,喋喏着不知说什么。
“伊万。”王耀拽了他一下,提醒他的失礼。
娜塔莎将冬妮娅手中的餐盘交给仆人,为冬妮娅解围:“好了姐姐,该吃晚饭了,哥哥说的对,这种事情不该你做。”
说罢扫了一眼笑容得体的克里斯蒂娜,她意有所指。
克里斯蒂娜左手边的少年哼出轻蔑的鼻音,斜睨着高大壮实的伊万,摆弄着手里的叉子,一会儿将叉子尖端对准伊万的脸,一会儿做出要投掷的动作,他是克里斯蒂娜第二个弟弟,米伦卡,十二岁大。
这种无礼的行为得到了克里斯蒂娜的纵容,米伦卡更加放肆道:“喂~家宴上为何会有陌生人啊?”
列文拔掉酒瓶的塞子,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葡萄酒,喝了一口,酒液在胡子上沾了些,晶莹的红色水珠挂在黑白掺半的胡须上,他粗声粗气道:“米伦卡,跟伊万比起来你才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米伦卡脸色一变,抬眼看了看科列夫和阿列克赛,两人都是一副对他无礼的行为很厌恶的样子,恹恹的低头不再说话,其间伊万一直微笑着,打量着克里斯蒂娜。
科列夫打破尴尬的沉默,第一句话竟然是对王耀说的:“我好像见过您。”
“啊?”王耀抬起头,看着科列夫想了好一会儿:“啊,是的,在沙漠里……”
科列夫缓缓笑了:“好久不见……我没想到您会来做客,招待不周,深表歉意。”
王耀摆手:“并没有……我只是……”被硬拖过来的。
列文用力嚼着口感很劲道的肉,竖起耳朵留心听王耀跟科列夫寒暄,在心里默默盘算如何将伊万留在这里。用蔓莉莎的骨灰吗?列文摇摇头。
不行,小少爷一定不喜欢被威胁的感觉。
科列夫一只手伸到桌子下面,敲了敲列文的膝盖,列文抬头看了看他,不明白这个老友是如何打算的,但是他习惯性的听从科列夫,这个人一直都很聪明,不然也不会被老布拉金斯基当成大脑使用这么多年。
科列夫在他的膝盖上写了一个单词,列文叉起一块肉,手一抖,沾着酱汁的肉落在了他浅色的衣服上,留下一块污渍,列文咒骂了一声什么,起身说要去换衣服,餐桌上的其他人没有在意,只有克里斯蒂娜扭头看了一眼列文离去的方向,被科列夫点了名,扭头回去笑着应声,讨好的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