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王耀有些惊讶王濠镜居然跟他提起这个。
“对啊,大哥,你总不能一直过着那样的生活。”王濠镜道“你总得退下来的。”
王耀摸着手上的茧子,微微蹙眉:“我考虑过……但是我现在只有二十岁,潜龙我刚刚撑起来,还不稳定,至少……至少要等到我三十五岁以后吧。”
“大哥,你能活过这十五年吗?”王濠镜问。
王耀屏息,静静注视了王濠镜一会儿,王濠镜迎着他的目光,平静的眼神里没有意思畏惧,终于,王耀泄气的靠在椅背上,嘴角带着一丝苦笑道:“你这孩子……”
“大哥……”
“等等我吧。”王耀挡住眼睛“至少等万尼亚长大,我再把潜龙交到他手里,万尼亚是个好孩子,老团长会满意的。”
王濠镜沉默的看着年轻的兄长,心底泛起一丝丝苦楚。
他曾经和王嘉龙一样不懂事时,总怨大哥不回家,把他关在这房子里,找个不认识人照顾他们,那时候湾湾和嘉龙还太小,提起大哥就哇哇大哭,后来知道大哥在做什么,更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做梦都能梦见大哥倒在战场上,密集的枪雨扫射一轮又一轮……大哥何尝不苦呢?王濠镜把王耀杯里的茶添满,听见王耀重重叹气。
二十冒头的年龄,拿枪已经有十年,年纪轻轻挑起了团长的职责,面对一帮叔叔辈的人物,王耀也曾心力交瘁,老团长收留他和弟弟的时候是明说了的,他要一个可以成大器的继承人,王耀挡在了年幼兄弟的前面,于是他成了“龙游”,他并不是多么追求这种危险刺激的生活,只是他不得不涉身危险之中……当年老团长断臂时,他发誓要替老团长和团里的战友们报仇,直到今日,潜龙发展的势头如此可观,他还是没找到重伤上一辈的那些人。
王耀摩挲着手上常年握枪留下的硬茧陷入沉思,他想,也许应该追查一下当年的事情。
下了决定之后,王耀在家里没待多长时间,只是过了个元旦就走了,说是等春节再回来,王濠镜还没来得及提醒王耀在中国有春运这个东西,王耀就带着万尼亚上了火车,一路晃到了四川,转坐了汽车,在某个小县城里停下来。
王耀腿被万尼亚和行李袋压麻了,站在路边歇了一会儿,万尼亚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白种人高鼻深目的长相在黄种人之间太显眼了。
“小耀。”万尼亚拉住王耀的手“我们去哪儿?”
“去拜访一位前辈。”王耀道。
走了半个小时,王耀迷失在县城的街头,看着陌生的天空久久沉默,万尼亚问:“小耀?到了吗?”
“你等等。”王耀把手机掏出来,播了一个电话,跟电话那头的人说明了一下周围的建筑物,十分钟后一辆面包车停在王耀面前,车窗降下去,一张有着骇人疤痕的脸出现在车窗后,那刀疤男说:“上车,废物。”
“您能开?”
“不能开我怎么过来的?毛驴儿拉的吗?”
万尼亚才注意到刀疤男只有一条胳膊。
王耀拉着万尼亚上了面包车后座,刀疤男扫了万尼亚一眼,万尼亚紧张起来,这和虚张声势不同!这个男人真的让人感到恐惧!
一路无言,刀疤单手驾车丝毫没有影响,王耀和他一样板着脸,看着窗外,万尼亚被这种严肃的气氛包围着,不自觉的挺直了腰,这一路上,万尼亚的后背出了一层汗!
车行了大约半个小时,拐进了一个放满轮胎和残破汽车的大院子里,王耀拉开车门跳下车,刀疤男把车停好然后带着王耀进了一间平房,平房里很简陋,只有一张木床,一个桌子和一把椅子,汽油味很重,刀疤男坐在床上换了个拖鞋,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开了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了半罐子才开腔:“小子,这是你儿子吗?”
王耀坐在椅子上,椅子不堪重负的嘎吱一声,王耀道:“不是。”
刀疤男咳了一声:“也对……你才十八。”
“二十了。”王耀提醒道。
“……”刀疤男瞪了王耀一眼,转对万尼亚道:“过来一点。”
万尼亚看看王耀,收到王耀准许的点头之后才靠近刀疤男,刀疤男握住万尼亚的手腕,上上下下拍了他好几下,啧了一声对王耀道:“小子,我很久以前就跟你说过,妇人之仁不能成大事——”
“所以我把他交给您了。”王耀翘着二郎腿一脸无赖“我就是下不去手。”
万尼亚以为王耀要抛弃他,吓坏了,瞪着眼睛看着王耀,王耀任他看了会儿,忍不住笑了:“别这个表情,我走的时候肯定带着你。”
“我也不想看孩子。”刀疤男喝了口啤酒,咋舌“叫什么?”
“万尼亚。”王耀道。
刀疤男指着外面的大院子,道:“去绕着院子跑五十圈。”
万尼亚又看向王耀,王耀没表情,刀疤男眉头一皱:“六十圈!”
没得到王耀的解释,万尼亚抿着嘴憋着一股气冲出去了,王耀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刀疤男把一只汽油箱拎出来修理漏油的地方,道:“怎么,舍不得?”
“不至于。”王耀把额前的头发捋到脑后,疲惫的靠在椅子上,闭上眼喃喃道:“你这小日子过得可真舒心,还真是什么都放下了,以前玩儿炮仗,现在居然来修车了。”
刀疤男哼了一声作为回应,王耀微微眯着眼看着平房略高的天花板,问:“你满意吗?现在的,你的潜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