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店家找到她,分明是说楼上的贵人指名要她伺候的呀。
宫中历练久了,察言观色亦是一绝,白惜时此刻见姑娘如此模样,心下了然,“有人说我要见你?”
“是,还吩咐奴家需小心伺候公子。”
联想到俞昂那揶揄的笑,知晓十之八。九又是他的主意。白惜时不喜俞昂,却不会将情绪连带到一个姑娘身上,因而只道“不必。”
画缇有些意外,先前跳舞的时候,公子分明一直在看她,也对着她笑,她还以为,还以为……
“姑娘舞跳得很不错,方才倒是忘了彩头,这回正好补上。”
白惜时也是出来后听人议论才知道,原来这酒楼还有彩头一说,若是喜欢个中演绎,是可以送礼的。
眼下人已经站在面前,总不好太拂了人家的面子。
当面送金银显得太俗,白惜时今日身着一身常服,遂看了眼周身,于食指上取下一枚宽口的白玉银戒,递了过去。
然画缇看看白惜时,又看看那枚银戒,并没有立刻去接。
知晓她应是不好意思,白惜时不欲多耽误功夫,索性托起女子的手腕,直接将那枚戒指塞进了她的手里。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画缇得了戒指也已转身要走,然而方才白惜时因为注意力都放在女子身上,并未发现后头有人,此刻画缇离开,她才眯了眯眼,竟发现不远处的后头竟杵着三樽大佛。
——蒋寅、滕烈、解衍。
画缇此时也见到了三人,一下子脚步都顿住了,似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俊逸公子,呆愣了片刻后,捧着那枚白玉戒又回头看了眼白惜时,最后目光在滕烈与解衍之间打了个转。
但盯着人看久了多少无礼,尤其还是二楼的贵客,画缇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白惜时其实也想不清楚,解衍跟滕烈、蒋寅怎么能凑到一处去?
遂走过去,“为何一起出来?有事?”
蒋寅,“……没事。”
白惜时离席后,俞昂便立即召了小厮耳语吩咐,看起来总有几分不妥。他们和解衍不是约好的,但也都一前一后寻了由头出来。
本意是提醒厂督。
没成想,一出来,就见着厂督往人家姑娘手里塞戒指。
蒋寅此刻才意识到,他们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冒昧了。
蒋寅既然说了无事找她,白惜时吹够了冷风,便欲叫上解衍一起回席,这个时候却听蒋寅又叫了一声“厂督”。
停下脚步,白惜时回看着他。
蒋寅瞧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定国公围剿之事……多谢厂督出手相救,之前是属下不懂事多有得罪,还望厂督见谅。”
哦,终于知道道谢了,她还以为锦衣卫都健忘呢。
闻言又瞥了眼滕烈,白惜时没说话,继续等着。
知晓白惜时是什么意思,滕烈坐于轮椅上憋了半晌,终是望着那半开的窗棱,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多谢。”
看起来虽不是那么情愿,但总归是说了句谢,白惜时勉为其难应下,端出副救命恩人的架势,“见谅是见谅不了,不过咱家正好有事欲与二位商议,不知眼下可有空闲?”
此刻,正是个谈合作的好时机。
很快,四人重新寻了一处无人的隔间,两两对面,坐了下来。
确认四周无人偷听,简要将东厂欲与锦衣卫协作共事的想法说了,白惜时正色道:
“咱家也没有什么大抱负,不敢说辅佐明君,为万世开太平,但总归是在任期间,想要这朝堂世道再清明些,至少不会去走那下坡路。如此也需要东厂与锦衣卫齐心协力。”
说完白惜时望向对面的滕烈,“不知指挥使意下如何?”
滕烈听完,手指下意识转动着一枚青玉扳指,“厂督应该知道,圣上并不期望厂卫走得太近。”
白惜时颔首,赞同滕烈所说,“私交确实不用太密,目标一致、差事办得漂亮即可。大家也都明了,你我脾性犯冲,咱家私下也不希望与指挥使有过多来往。”
闻言,那只转动的扳指莫名停了下来,滕烈隔了好半天没有接话,面上……也瞧不出是喜是怒。
白惜时不明白他还有何顾虑,“我知秉笔、西厂都有拉拢指挥使之意,但秉笔梁年热衷踩着他人向上爬,袁庆又常以莫须有的罪名要挟朝臣收受贿赂,指挥使公正,相比下来,咱家相信,东厂才是锦衣卫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咱家还救过你的命啊!
滕烈听到这里,却突兀地问了一句,“这么说来,厂督就没有缺点?”?
有,当然有,人无完人,白惜时还没有到自恋的程度。
比方说阴阳怪气、尖酸跋扈、睚眦必报……没事的时候,她还喜欢看点热闹听点八卦,但白惜时认为,自己至少还算有一颗良心。
“指挥使若是觉得咱家有什么缺点会妨碍到你我合作,大可以提出来。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然而滕烈在听到白惜时此话后,却又改为闭口不言,继续转着那枚扳指,情绪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最后还是白惜时一再眼神催促下,他才侧眸,看了蒋寅一眼。
蒋寅:“……”
跟了滕烈这么多年,指挥使一个眼神,他当然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蒋寅觉得指挥使变了,变得精明了,现在得罪厂督的话他不直接说了,他让自己说。
可……蒋寅也不想说啊。
谁说厂督指定骂谁。
白惜时跟着滕烈的目光,同样看向蒋寅,“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