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红福认真思考了下,神色一松,道:“七娘,宝贝也不算丢,马车回去宫中,我去找常山,让他帮我们找回来。”
郗瑛不欲打击红福,随口应了句。马车驶到朱雀大街,停在了客栈前。
两人下车,风大,吹着淅淅沥沥的雨纷飞。伙计从彩棚中举伞出来招呼,仆妇撑伞上前,不经意挡住了他。
“贵人里面请。”伙计机灵,连忙避开几步,弯腰热情地迎着郗瑛进屋。
这间客栈郗瑛来过,沈九曾在这里杀了郗府的婆子,引得京城众人瞩目。
如今再来,郗瑛不知可有人认出了她,不过,她对此并不在意。
天下已经易主,短短时日,早已沧海桑田。
“贵人是打尖还是用茶饭?”伙计问道。
郗瑛道打尖,伙计领着她朝柜台走去,周到地道:“贵人请先备好户贴,亦或过所。”
郗瑛暗道不好,不过她不动声色来到柜台前,掌柜笑容满面,一脸和气迎上来,伙计指了郗瑛她们打尖,掌柜再将户贴过所之事再提了一遍。
郗瑛诚恳地道:“我本是京城人,因着战乱,户贴过所皆已丢失。烦请掌柜通融一二,我与婢女只住一夜,明早便离开。”
掌柜客客气气,却坚决地道:“娘子,实在是对不住,朝廷规矩严,在下断不敢违背。金吾卫查得严,在下若通融了娘子,一旦被查实,客栈就得关张了。”
大堂不远处就有两个金吾卫在走动,已经朝她们怀疑打量。郗瑛沉下脸,不欲为难掌柜,转身就走。
郗瑛走出大堂,站在彩棚下,望着外面的雨。
红福垂头丧气跟在身后,心一横,道:“七娘,我们去找间破庙,有个避雨之处就行。”
郗瑛冷哼一声,对肃立在身后的仆妇道:“进宫!”
仆妇想都不想,立刻躬身应是,撑伞伺候郗瑛上了马车。朱雀大街尽头便是皇城,马车很快驶进皇城城门,换乘软轿,径直到了一座大殿前停下。
郗瑛也不问,不待仆妇前来搀扶,下轿后冲进殿门。森严的禁卫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她。殿前肃立着内侍,低头偷瞄一眼,俯身见礼,侧身让到一旁。
红福要跟着进去,被内侍伸手拦住了,恭敬笑道:“红福娘子,请随小的前往偏殿歇息一阵。”
大殿内安静无人,角落的香炉徐徐冒着香气,正中的矮案上,堆放着卷轴笔墨纸砚。
西侧的屋中,似乎有动静,郗瑛当即转身走去。宁勖头发濡湿,身着宽袍,从里间走了出来,他看到郗瑛,显得很是惊讶:“你怎地来了?”
“我怎地来了,你装什么装!”郗瑛怒气上涌,气得跑上前抓住宁勖:“你说话不算话,你去给我写户贴,给我写过所!”
“大胆!”宁勖面无表情训斥,侧身躲避郗瑛,却被她一把抓住了衣袍系带。
哗一下,系带松开,铜雀枝灯盏下,劲瘦白皙的身躯一览无余。
“郗七娘,你竟然觊觎朕的龙体,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宁勖不紧不慢拢紧衣袍,睨了郗瑛一眼,耳后逐渐泛红。
郗瑛嘴张了张,怒道:“呸!宁五,你故意只穿一件外袍,在这里等着我呢!”
宁勖施施然走到榻上坐下,长腿交叠搭在矮几上,手撑着额头,道:“朕在沐浴,你自己闯了进来,朕未让禁卫将你乱刀砍死,乃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郗七娘,你找朕作甚?”
郗瑛气得上前就是一脚,宁勖长腿朝旁边挪开,沉声威胁道:“郗七娘,你若再动手,朕就不客气了!”
“客气,你何时客气过?”郗瑛呵呵,一叠声道:“你骗我进京,烧了沈九的宅子,让我无处可去,还拿走了我的行囊,住客栈,你让人要户贴过所!”
郗瑛越想越气,恨不得抓花他可恶的脸:“有本事,你杀了我!”
宁勖慢条斯理提了提衣角,长腿继续舒服搭在矮案上,面不改色问道:“你与羊角巷的百姓有仇?”
郗瑛听得莫名其妙,宁勖望着她,好心解释道:“羊角巷的宅子破败不堪,朕心系子民,破宅子干脆付之一炬,重新起新屋给他们居住。你既与他们无仇,为何不愿他们住上新屋?”
“你当我傻呢!”郗瑛眼神冰冷,道:“你是烧沈九的宅邸,连累周围的宅子一并起了火!”
“是。”宁勖坦然承认,道:“既然烧了,朕给他们重新修就是。有牢固的新屋可住,他们都对朕感恩戴德。”
“无耻!”郗瑛骂道。
宁勖浑不在意,笑道:“不止京城,天下所有的客栈,无论大小好坏,客人打尖,皆要户贴过所。朝廷早就颁布了政令,不信的话,你出去打听一下,看朕可有故意针对你。”
朝廷是他的,他下的旨意,沈九的宅子也被他烧了,她进京后就无处可去。
怪不得当时他那般痛快,许诺她进京后随她自在,他早就挖好坑,等着她往里面跳!
郗瑛不想与他多说,转身就走。
“哎,郗七娘,你站住。”宁勖在身后喊道。
郗瑛理都不理,宁勖道:“外面下雨,待你走出宫,淋得一身湿,蹲墙角冷得很。身上无凭证,金吾卫会将你抓进大牢。”
皇城占地宽广,郗瑛出宫,先要穿过广场,经过护城河,出宫门,再出皇城城门。
她落到如此境地,都是拜宁勖所赐,这个时候,他竟还出言奚落!
郗瑛连着赶路,身体本就不舒服,此时怒火中烧,一个旋身,奔上前朝他扑去:“我与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