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勖既意外她突然服软,又听得无语至极:“你这是赔不是的态度?”
“我是讲事实,这个不重要。”郗瑛烦恼无比,道:“既然我已经赔了不是,此事就过去了,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都一笔勾销。你好好养伤,我做好自己婢女的本分,专心灶房吃食。”
“想得美。”宁勖裹好伤,放下裤腿,指着地上的伤布:“清理干净。”
郗瑛愣住不动,“都这般脏了,你不会还要洗了再用吧?”
宁勖嘲讽道:“婢女的本分,可不止只在灶房动动嘴皮子,还要贴身伺候主子的起居。主子的吩咐,更不得质疑,吩咐下来的事情,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哦,不行,我不会,做不到。”郗瑛很是光棍地道。
宁勖不禁笑了,斜乜着她,“那你会做什么?”
“我只会过锦衣玉食的日子。”郗瑛说得很是真诚,半点都不见心虚。
宁勖:“”
无语片刻,宁勖闲闲问道:“你做不了婢女,也不做妾,要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只能嫁给我做正妻了。那你可想知道,我手上的婚书,是与谁的?”
宁哥哥
说不定,宁勖故意吊她的胃口,借机套她的话。
郗瑛转动着眼珠,慢吞吞道:“你握着与谁的婚书,与我何干。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就勉为其难听一下。”
宁勖见郗瑛满不在乎,那股莫名怒火,又从心底往上冲。
她死不承认,就是怕影响与沈九的亲事,揭开郗氏寡廉鲜耻的本来面目。
“是仇家的,血海深仇。”宁勖靠近郗瑛,声音低沉,话像是从齿缝中溢出:“他们不但害死我的父母亲人,还厚颜无耻,不承认这门亲事。就算将他们都千刀万剐,也解不了我的心头之恨。”
郗瑛莫名感到后背发凉,干笑道:“瞧你,成天将千刀万剐挂在嘴边,你究竟有多少仇家啊,剐得过来吗?”
宁勖眼神冰冷,直直盯着郗瑛,看得她咯噔了下,大叫不妙。
这个仇家,该不会是郗氏吧?
她在郗氏排行第七,红福告诉她郗氏有八个小娘子。看宁叛军的年纪,约莫在二十岁左右,她则只有十六岁。她已经与沈九定亲,兴许,与宁叛军定亲的,是郗氏与他年纪相近的小娘子。
只是,古时讲究一家一族,她既然姓郗,就别想置身事外。
死敌未婚夫沈九,加上毁亲,亲人被害的血海深仇。
一层层叠加,郗瑛仿佛觉着宁勖的目光,幻化成刀,在她身上剐。
“那个,呃,公子,你要这般想。”郗瑛干巴巴说着,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宁勖慵懒坐在那里,漫不经心道:“你我要如何想?”
“这里面,可曾有误会?”郗瑛试探着问道。
“没有误会!”宁勖斩钉截铁道。
“那好吧。”郗瑛心比天气还要凉,委婉地道:“那公子可有想过,定亲退亲,皆非小娘子能决定的事情。说不定,小娘子在听闻与公子退亲,在府里夜夜垂泪到天明,有千言万语,想要与公子倾诉,却始终不得法。闺阁小娘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又做不了主,何错之有呢?冤有头债有主,公子要报仇雪恨,也不该报到她们身上。”
“本来,此事怪不到她头上。只她一身的臭毛病,非但有错,且死不悔改!”宁勖冷声道。
郗瑛脑中轰然一声,抬头看向宁勖,他面无表情,目光沉沉迎着她的视线,一言不发。
是她,郗七娘!
死定了!
郗瑛只想拔腿就跑,蹲着太久,起身太快,双腿发麻颤巍巍,一下朝宁勖扑了过去。
宁勖霎时大怒,真是狗胆包天,见事情败露,居然狗急跳墙,直接对他动手了。
只碍于右腿受伤,宁勖不得已伸出手,接住了郗瑛。
“腿麻了。”郗瑛手臂快被捏碎了,知道宁勖可能误会了她,痛得眼泪汪汪道。
宁勖愣了下,懊恼地道:“站好!”
“站不好,要过一会,公子先松开手,将我放在地上就行了。”郗瑛可怜兮兮道。
宁勖看向泥地,地上换下带血的布巾,嫌弃不已,“一个小娘子,成日披头散发,怎地能邋遢到如此地步?”
“冷!”郗瑛垂下眼睑,哀哀道:“谁不想装扮得漂漂亮亮,可我不仅没有新衣,连能御寒的衣衫都没一件。头发披散下来,能抵挡一点风寒。”
宁勖慢慢放开郗瑛,让她自己撑着床,讥讽地道:“你与我诉苦有何用,难道都是我的错了?”
“也不算没错吧。”郗瑛在床沿上坐下,一下下按着自己的腿,“我要是留在平江城,便无需吃这么多苦了。”
“你还惦记着行山?”宁勖瞥了眼郗瑛,随口问道。
“谁是行山?哦,行刺史啊。”郗瑛心道当然,行山是君子,是好父母官,长得又好看。
唉,只她现在一身的麻烦,随时会被宁叛军灭九族,活剐,她必须得在他面前低声下气。
“行刺史治理平江城,让百姓能过太平日子,百姓都忘不了他。”郗瑛道。
“是我打下了平江城,安排行山到平江城做刺史。”宁勖一字一顿道。
是他打下了平江城,行山才能做平江城刺史,所有功劳都是他的,应当感激之人,是他。
郗瑛暗戳戳骂他小心眼,嘴上却夸张地道:“公子天下第一厉害,百姓以后定会给公子立碑立传,歌颂公子的功德。”
“油嘴滑舌。”宁勖骂着郗瑛,神色却缓和了不少,弯腰去收拾地上的脏布巾,不耐烦道:“你腿还不能动?赶紧去将竹筐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