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乱如麻细长交缠错织的植物里,连洺无暗都以为里面过了就是死胡同,毕竟这四周一片漆黑,脚下也保不准会遇到什么,而那个地方又像一面墙似的植物交缠布满。
但看着某杀王弓着腰像钻洞似的扒开一段地方,露出个小空隙,然后过了去,还打了个手势让他跟上。
洺无暗:“……”他这辈子倒还真没这样过……
捉鱼的地方嘛,他以前经常和风清甘古他们来过,每一次都是大丰收,这地方从未变过样。
本以为这次来水会干涸,破天荒的许是这潺潺而流的溪水源头有一处很大的山泉,所以这溪水也极其清澈洁净。
就是清澈的连鱼都没有……
不过刚才尝了下那水,除了靠近边缘的不能喝,中间的倒是甘甜的很,特别是这溪水还在流着,月色照耀下干澈如流,没有泥土兴子。
他记得以前好像有鱼来着,莫不是这水流太大,冲跑了?
银迟澈如水的眸子盯着点燃的火堆看,眼里倒映出篝火的影子,将他的脸照的暖暖的。夜间温度还稍冷,点了这个刚好不热。
他看着洺无暗那张与世俗不和的脸本就觉得他不会钻过来,没想到这次竟那么听话。
旁边的人也寻了块靠树的位置倚着树坐下,脸上看着没什么表情,倒是不嫌脏,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两人坐下来,气氛顿时有些寂静,洺无暗不知从哪弄了个较圆滑的短棍,拿在手中时不时扒拉火堆中的柴木,响彻着断断续续的焦柴声。
“啪一啪一啪一”,看着月光一点一点暗下来,也不知今是何时,银迟出神发呆了一会,这才想起饱腹感,不过他倒是不太饿,那些用粗粮做的饼很管饱,早些时候就吃了好多。
想着又侧眼偷看了眼旁边的人,高挺的鼻梁被清冷的月色打上了一层暗光,洺无暗倚着头,眼里深暗不知在看向哪里,没注意到那边的人视线。
直到一个稍哑的声音从耳边沉沉响起。
“诺,带的,没碰过。”
洺无暗侧脸,就见到银迟似乎佯装大方不太情愿的给他油纸包裹的麦饼。油纸包裹得有型有样,看样子的确没拆过。
洺无暗望着眉头稍扬,后又平下去。
银迟见他不愿接的样子,干脆直接塞到他手里,迅速道了句:“明日还需大量体力。”后身子又背对着他靠在一旁躺下,眼帘阖起,似乎要睡的样子。
洺无暗看着他躺下灰暗的背影,又看了眼手中的东西,想开口但还是没再说什么。
他也没太饿,所以一时间也没有注意。不过……吃一些总是好的
依稀听到柴火因刮着夜间凉风,渐渐扑哧熄灭的声音,油纸被拆开的声响窸窸窣窣,才有一个平调的声音传来,“多谢。”
银迟背着身,没睡熟,听到此话睫毛动了动。
他虽然以前经常睡过这个地方,但以前几乎是和那两个人闹到疯,累死了便直接寻个靠树的地方大大咧咧一身臭汗躺下,嘴边还有烤的鱼的油脂。
他也没想到,毕竟世事难料,命运齿轮转转停停,本以为再见面哪怕可以再闹一次……
也算结了童年的怀念。
不过仔细想想,以前的生活再苦,也总在留恋——
一场春雨后,一人走到屋檐下撑伞看到他如骷髅的身躯时,那时桐桐姐在到处学活兼职挣子儿,无家无归处,突如其来的淅淅沥沥小雨,让他被迫只能蹲在别人屋檐下,蹲下双臂抱着小小的身躯,眼里还是浅黑明净的,瞪得圆溜溜不知在望向哪里。
直到有一人渐渐从朦胧薄雨的雨中行来,白华玉瓷,翩翩如风,拢个简简单单的白杉,眉眼含着淡淡的雅笑,乌黑的长发有些散散的拂在白杉后,如同逆着光来寻人的雅君。
那个人转眸看到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来到银迟身边,温声说:“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建个家?”
他摇摇头,迟钝几秒,又点点头,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不明白为何突然会这样问……
那个人半蹲下,将伞打到银迟头顶,靠近边缘的身子总算不用再被雨淋,他呆呆的望着他,他也望着他。
过了几秒,他嘴角仍挂着温笑开口:“小迟,你想不想有个家?”
家……
他脑子有些疼,总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是有的。
但现在这个样子,他好像又没了。
桐桐姐告诉他,有她,就一定会有个家。
他小小的年纪学着大人的样子皱着眉,似乎只过脑子了一遍,小虎牙就从嘴中露出来,露齿点头,眼里倒映着面前这个人的淡笑模样。
然后他撑着伞牵着他走了,小小的身躯只到那个人的膝盖处,掌心处是冰凉的,后来被温热包围。
但这次,他终于不怕雨淋了……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座小平房那儿。
房子背靠着山,那山仿佛如巨人般笼罩着房子。
银迟看到后眼睛里印的亮亮的,便听到温和的声音再次入耳响起,带着模糊的笑意,纤长玉白的手指指向前方:“看。”
他看见了那所小平房,松开那人温热的手小腿向前一咕噜跑去,可四周却突然黑了下来,后起一个如雾般听不切的声音,但依旧很温润动听。
他说:“小迟,想家了就来看看,这儿永远是你的归宿……”
你一直有家,总会有人陪。
站在黑暗中央的小男孩,这一刻,仿佛心揪的疼,心是热的,可指尖却是冰冷的。
他感到脸上有一股湿漉漉的东西滑过,眼眶发热,他想去寻那个声音的影子,可他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