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霄。”何叔叔在我旁边坐下,他看着把脑袋埋到我怀里不肯抬头的何以初,摘掉眼镜,神色是遮不住的疲惫。
“你妈妈临走前,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负担,可以留在这里好好的生活下去。”
我看着何叔叔,“我我只是”
我想说的很多话其实都很现实,如果要我怼回去的话其实我能有很多理由。
但我没有,有一个瞬间我在想是不是我的思维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事实上你完全不用有压力。小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成绩也很优秀。我的慈善基金也帮助了很多像你这样厉害的孩子,如果你有负担的话,你完全可以把自己当做你是我帮助的其中一个。而且我比较欣赏你这种优秀的人,等你长大以后想报答的话,我也会接受。当然,我更希望你能把我跟初初都当成你的家人,可以快快乐乐的成长。”
“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你不用有任何负担,这里可以给你提供最好的教育环境,你可以得到的教育跟熏陶是对你终生有益的。”
何叔叔擦了下他的眼睛,摸了下何以初的脑袋,“或者说,算叔叔求你,陪着初初长大吧,好不好?”
我心头猛地一颤,何叔叔是个精明的商人,他在用等价交换的方式减轻我的负罪感,让我心安理得的接受留下来这个选项。
然而我知道,他前面说的那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投入多少,我能给他带来多少产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何以初。
我当时想的是,我真的是一个十足的利己主义者。
我完全明白在这里我会有更好的前程,我会把何叔叔当成给我提供帮助的恩人,日后我一定会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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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从来没这么黏过一个人,他妈妈去世以后他甚至不像以前那样黏着我了。仿佛知道会失去什么一样,他今天淋了雨,一下课就去你们教室找你,最后找不到直接让老师给我打的电话。我去学校接他的时候,他正喘着气从学校出来,哭着说你不见了,他找遍了学校也没有找到你。”
我坐在床边,看着紧紧抓着我手的何以初,脑子里是何叔叔刚才说的话。
何以初发烧了,从车站出来到现在,虽然都睡着了,但是抓着我的手依然没有放开,我一动他就要跟着嘤咛,皱着眉毛,身子都在颤抖。
他不是因为困才睡着的,而是因为生病扛不住。
我看着他,这张小脸跟三年前的那个小团子重合了,一如既往的漂亮好看。
他发了烧,白皙的小脸现在红扑扑的,嘴唇干的发白,明明是一副病态,但仍然挡不住眉眼间的精致。
他在梦里睡的也不好,眉毛一直皱着,我伸手轻轻的把他眉毛展平,不过一会儿就又皱了起来。
他在梦里不断的叫我,带着哭腔,我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位何以初在我心里的位置,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想到的并不是什么要离开这个繁华的城市了,而是我要离开何以初了。
何以初在我八岁的时候闯入了我的生活,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可是他就像一个小火球一样每天缠在我身边,不断的叫我哥哥。
我从他身上感觉到了被全方面的依赖,被无条件的信任,我缺失的很多东西在他那里得到了弥补。
如果说刚开始我对他好只是为了讨好他,为了让自己安稳生存下去,到了后来,那就更像是成为了一种习惯,一种改不掉的习惯。
而不再仅仅是为了得到些什么。
我在候车厅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何以初,心脏酸涩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我想,我再也不想看到何以初的眼泪了。
毕业
何以初这场病生了好几天,本来只是淋了雨发了烧,结果又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才好。
只是这场病之后,何以初明显比之前更黏我了。
每天都用那种眼巴巴的眼神看着我,基本上我一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就开始慌乱,大声喊我的名字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问我还走不走了。
他那段时间基本跟我形影不离,就是我去了厕所,他也要在外面等着我。
我的小升初考试很顺利,成绩跟我预想中的一样,如果还是跟之前几次模拟情况一样的话,我就还是状元。
我考完试之后就过起了三点一线的生活,每天在市图书馆,何家,自己学校之间往返。
每天送了何以初到学校以后我就去图书馆,在图书馆里面我可以一呆就呆一天,我享受这种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等到何以初放了学我再去接他一起回家。
今天下了雨,倒也不算特别大,何以初没有带伞。
因为我的名字以及照片已经在学校门口摆了好几天,所以我直接在门卫那里刷脸就进了校门。
远远的我就见到了何以初,他们果然是提前下课了,走廊里面乌泱泱的挤着很多学生。
何以初也在里面挤着,正扒着走廊仰头看雨。
一直以来何以初的人缘都特别好,他跟好几个男孩子女孩子并排站着,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脸上是挡都挡不住的笑。
我在楼下抬头看着他,一瞬间突然停下了继续往上走的脚步。
只是还没等我有所反应,他就看到我了。
何以初远远的就朝我摆手,激动的叫了我一声“哥。”接着他甚至都没跟旁边的人说一声,转瞬就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