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觉得他像个谜。
那一路上,卫朝荣抱着她走出通道,他来不及出手的时候,她就帮他补上,竟比先前配合得默契很多。
她不老实,一边出手,一边还故意拿言语撩拨他,头埋在他颈窝里,轻轻地笑,“卫道友,救命之恩,我怎么报答你?你教教我吧?"
卫朝荣一路有点沉默。
他没怎么搭她的话,只是偶尔接茬,冷静自持,镇定得很。
她觉得很无趣,可在这无趣又危险的遗迹里,再无趣的撩拨也成了调剂,于是就心不在焉,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
直到他们走出通道,她以为一切到这里就结束了。可卫朝荣将她放下,却没松手。
他蓦然伸出手,抬起她的脸颊,狠狠地吻了下来。镇冥关内,曲砚浓回握住眼前人的手,心神却飘到千年前的那个吻。
直到很多年后,即使他们有过数不清的共同回忆,她还是会想起那天,在幽暗无人的古迹中,他毫无预兆地吻了她。
唇与唇相贴、心腔依偎心腔的那一刻,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那是一个很生涩又很凶蛮的吻。
他不管不顾地撬开她的唇齿,把她搂得很紧很紧,像他的刀锋一样不容挣脱,很贪婪,不知餍足,但又算不上粗暴,只是强硬。
卫朝荣一路上都不怎么作声,很少搭腔,神情一直是平淡冷凝的,好像心如止水,根本没有受到她撩拨的影响,让她怀疑她先前的揣测都是错的,也许他压根就对她没有一点兴趣,而且也根本没有欲望——这还是个魔修吗?
直到他突兀而强硬地吻她,她才霍然想明白:原来他一直在忍。
说来也很奇怪,她一直在心里默默地想,如果他敢越雷池,她就让他看看他的命有没有他想的那么硬,可真等到他越过雷池,不知餍足地吻了她,她竟好像忘了自己之前怎么想的,什么也没做。
在将决未决时,她已放任他的放肆。
等到她面颊绯红,气喘吁吁,他的唇才离去,他低头捧着她的脸颊,离得很近很近,
他紊乱的气息热热地拂过她的面颊。
"不用报答。”他声音低沉寒峭,有点沙哑,又好像有点冷静下来了,“现在我们两清了。"她茫然地想了一刹才明白:原来他是在回答她之前问的“救命之恩怎么报答”。
——可她只是说说,根本没想报答他!魔修、报恩?他自己听听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合适吗?
他们魔修不就该和“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永远捆在一起吗?
亏了,亏大了。
她微妙地凝滞了片刻,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她初涉风月没有经验,于是心气平了,故意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真不动心,没想到你藏得这么辛苦。”
卫朝荣很快速地看了她两眼。
“动不动心要看对谁,如果是你,我当然会心猿意马。”他语调平平地说着,字句间没有一点起伏,"你只要看我一眼,我就会心动。"
曲砚浓半个字也不相信。甜言蜜语是好听,可谁会说给第二次见面的人?太好听就假了。
但他爱说漂亮话,她又觉得很有意思,听听也不妨,反正她心里清楚是假的就行了。
“你这么说,我可是会当真的。”她笑吟吟地说着俏皮话,倏然牵住他的手,“那你就对我多心动一点,以后做梦都梦到我,一百年、一千年也忘不掉我。"
魔女的撩拨总是天马行空、羚羊挂角,她自己也不知道要他对她爱成那样干什么,反正他也不可能真到那一步,她就是随口说说谁也不上心的调情话。
记忆里,卫朝荣像是缄默了片刻。
“你想的是挺远的。”他好像有点无语,想不出怎么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先等我活到那一天再说吧。"
寻常修士可活不到一千年,尤其是魔修,他们只争朝夕,因为都知道没有未来。她听了他的话也不恼,反倒被逗笑了,“那你就努力活到那时候吧。”他竟然也答得很上心:“会的。”——但他没有。
曲砚浓倏然回过神,默然望着那双紧握着她的、陌生的手。她无声地叹息,微微用力,将漆黑面具后的人拉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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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她克制不住地想起卫朝荣。
很多次,他就这么默不作声地望着她,如果她不出声,他能一直默默地看下去,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她在这全然陌生的身影上找到了他的影子,这一千年她从未从任何人身上找到如此相似的感觉,她不会认错的那种感觉——万一他真的是卫朝荣呢?
万—呢?
她总要看一眼!
曲砚浓蓦然抬手,将面前那碍眼的漆黑面具一把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