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至少得让他再考虑一下!
但卫朝荣只说了那么一句。
灵识戒里声息都尽,只剩下茫茫的岑寂。
申少扬等也等不来下文,“前辈”“前辈”地喊了几声,没等到灵识戒里的回音,却等来数道冰凌,寒光闪闪,眨眼间就要刺入他胸膛。
他才刚从天罗地网符里脱身,前后不超过两个呼吸,对手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申少扬来不及多想,反手旋剑,剑身上薄薄覆了一层灵气,叮叮当当击飞冰凌,一时间只觉冰凌无穷无尽,险之又险,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剑锋横扫,硬生生格挡开蔓延冰凌,定神去看冰凌后露出身形的人,把方才的追问忘了。
*
千山迢遥之外,冥渊不尽奔涌。
少有人能记得这片生灵绝地存在了千千万万年,从仙域蜿蜒到魔域,见证过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往昔。
没有任何生灵能在这里停驻,冥渊源源不断地从周边摄取灵气和生机,哪怕是睥睨天下的化神修士也只能饮恨。
这片人间绝地默默存在了千万年,既不曾向外扩张,也不曾改道易流,如此死气沉沉,搏不来世人留意,于是也就这么沉寂下去,只偶尔被提及,成为茶余饭后的边角料。
似乎从来没有人好奇过,冥渊之下是什么?
又或者,就算有人提出这个问题,也没人能给出确切答案。
卫朝荣阒然穿行于幽寂。
他也许是这世上第一且唯一见过冥渊之下的世界的修士,倘若他往后流年不利、倒霉透顶,那么也极有可能成为最后一个。
冥渊之下的世界暗无天日,没有半点光,可他走得很平稳,跨过蜿蜒的沟壑、坑洼的水塘、丛生的杂草,肩头扛着一株高大粗壮的树,行步如风。
他竟然在种树。
对,在万丈冥渊下,一片幽寂中,平静地种下一株树。
细土覆盖了盘错的根茎,零星的枝叶上亮起粲然的微光,照亮了远近晦暗的世界。
如果有哪个倒霉的修士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片坑洼像极了五域四溟的地形,那散落成五片似毫不相干、却又在边缘处隐约重合的地势,分明就是如今世界的翻版,无限缩小。
卫朝荣拊掌,拍落掌心的尘土。
他不作声地站在那里,沉默地注视着这片陌生而熟悉的霄壤。
——当初该让申少扬学刀的。
他于缄默中沉吟:如果申少扬用的是刀,那天在不冻海上,曲砚浓绝不会只看一眼便回头。
隔着另一人的视野,只得她无谓的一瞥,再没有下文。
微光映照在他身上,勾勒出高大宽阔的身形,又从他胸膛背脊穿透而过,如同穿过厚厚帷幕,微不可察地映照他身后的晦暗。
这分明不是在世生者应有的身躯,他也委实不能算活着,可在那如同虚影般的胸膛,错杂如晶管般的脉络之中,一颗虚幻到近乎透明的幽黑心脏缓缓跳动。
“咚——”
“咚——”
如远古沉雷般的声息,昭示这颗虚幻心脏的不息跳动,砰然过一千年。
在不息的砰然间,不知从哪混入一声叹息。
“陇头梅又要开了,”他低低地说,好像在用心说给谁听,“你现在还想看看吗?”
“咚、咚咚——”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