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招娣有些意外,大蛋儿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啊,为啥娘今天作起来了
不过她本来就脸皮厚,这点骂对她来说不算什么,笑嘻嘻地说“那哪能呢他眼里没我不要紧,有他奶就行了这家里谁都使唤不动他,他奶一叫,跑的别提多快了”
王老太撇撇嘴,终究是把骂人的话给收回去了。
周招娣平时蠢懒馋奸的,这话倒是吹得她心里舒服。况且,这段日子她也打算好好捧一捧老大家的人,不让老四家的太得意,以前就是太惯着他们了。
程冬至在一旁假装专心吸糊糊,心里想的则是另一个问题。
她很早就注意到,大蛋儿和二蛋儿比王春枝都要大,两人拿的却一直是四等工分,这是为什么呢
在第一大队,四等工分基本都是老人和小孩子拿的,做的也是些不固定的散活儿,秋收结算的时候勉强糊自己一张口罢了。两个宝贝蛋儿正处于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阶段,吃的口粮远远要比老人和小孩子多得多,也就是说他们其实还在吃家里的份额。
凭啥
三蛋儿四蛋儿年龄小也就算了,大蛋儿今年差不多快二十了,二蛋儿也比大姐要大一些,这么大的人了每天游手好闲就不感到羞愧吗尤其是在这么困难的时候。
冬枝儿今年也不过八岁左右的样子,照样每天洗衣烧灶做饭收拾屋子,虽然做的不是王家的活儿,可她也没吃太多王家的臭糊糊啊。
不过,王家爱这么养孩子是他们的事,以后这几个宝贝蛋儿被养废吃苦的还是他们自己。反正到时候她一定会带着大姐和这些吸血虫划清界限,绝不认这种极品亲戚。
最热的时节转眼间过去了,与此同时,地里青涩的麦子先后染上了金黄的颜色,麦穗也悄无声息地饱满沉重了起来,接连缓缓弯下了腰。
队里取消了歇午晌,程冬至又开始了送午饭生涯,把做好的干卷子藏在袖子里给王春枝送去,王春枝接过干卷子后也是藏在袖子里,喝一口水,趁人不注意把嘴贴在手腕边大咬一口,每咬一口的时候姐妹俩都会对视一眼,挤眉弄眼地笑。
一起做活儿的小伙子们很愿意过来和她俩坐一起,只可惜王春枝无情地轰走了他们,理由也非常光明正大她和妹儿有些话要说,不能给他们听。
人家姐妹要说私话,大家又知道王家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还以为王春枝在教冬枝儿如何不受欺负,于是小伙子们都相当体贴地放弃了,只是时不时隔着远远地投来略带哀怨的爱慕眼神。
王春枝一边和妹儿聊着天,一边把妹儿特制的厚实干卷子吃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她用袖子擦擦嘴,对着水壶咕噜噜灌了一口凉水,真甜
“中午和太婆吃的啥”王春枝问。
“糊糊,饼子和腌辣椒。”
腌辣椒是董阿婆送来的,味道非常之好,程冬至就着这个能巴拉下两大海碗的糊糊,夹在杂合面饼子里吃也是十分带劲。
王春枝点点头,有些遗憾“我和太婆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老吃腌的咸的呢怕是长不高哟。”
程冬至倒是看得开“长不高也不要紧,我是女孩儿,矮点叫小巧玲珑。”
王春枝拿指头轻轻戳了一下她“明儿我找老队长赊几只鸡,让太婆好好养着给你吃蛋。平常没事儿,你到处去找点草籽儿什么的喂鸡,实在不行把太婆瓮里那些老面给拌点儿喂了。吃惯了高级面,那些老疙瘩黑面还真吃不下去,放着也是白放了。”
程冬至连连点头,太好了,她可以吃鸡蛋啦
这个时候不像十几年后那么紧,连养个鸡都不能着数,基本上是想养多少养多少,没人管。只是现在人吃的都不够,养不起太多鸡,勉强养着的一两只也瘦得可怜,下蛋的数目更是屈指可数。
尽管蛋不多,可这是每个家庭应付日常开销花费最重要的来源,有一个很形象的说法叫屁股银行。
大部分农民一年到头很难见现钱,平常要买点盐酱醋火柴本子什么的就得去摸鸡屁股,把还热乎的蛋赶紧捧去供销社换东西。以前三个鸡蛋能换一斤盐,四个鸡蛋可以换一斤煤油,现在或许涨了点。
不过,程冬至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困难“可是,太婆的房子那么小,怎么养鸡呀”
王春枝显然早有主意“我去和老队长说,要他许咱们把隔壁三爷的院子墙扒一扒,和太婆家南边儿凑一拢,那地方不大不小正好养鸡;三爷家还有个老竹笼子也拿来,夜里睡觉的时候我要太婆把鸡给关着放屋里,别叫黄鼠狼给叼去了。”
程冬至听得有些糊涂“咱们又扒他家墙又拿他竹笼子,三爷能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