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红高跟还是南头厂里的大老板去年年初前送来的,大概是客人今晚给的小费不少,这双掉了漆的红高跟才能从鞋柜最顶层被拿下来接客。
别栀子收回视线,立马拾起课本包在怀里,对着面前的中年男人乖巧的叫了一声“周叔叔好”。
“哟,栀子放学了啊?”周建国长了个不讨人喜欢的吊三角眼,笑起来肥厚的嘴唇又挤在了一起,算得上慈祥,绿豆大小的眼珠子在别栀子身上转来转去。
冷风给别栀子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抱紧手里的课本,看着宛如没骨头一样妆容浓艳靠在男人身上的女人,张了张嘴:“妈,我先进去复习了。”
“复什么习复习,就你读点那破书能有什么出息?”女人点燃一根细长的烟塞在嘴里,一手软趴趴的搭在周建国的肩膀上,“周叔问你话也回不到?死没长心眼儿的东西。”
别悦容今天赚得多,人也爽了,吞云吐雾的,浓妆艳抹的脸上偶尔还能看出一点年轻时傲人的五官。
“放学了。”她只好回道。
别栀子知道这女人什么德行,她这辈子最精巧的研究就是钻研那群男人们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在来往发廊的客人面前放低姿态百依百顺,端着一副解语花的小女人姿态,等到人家家里人来闹的时候,又摇身一变,成了别人嘴里骂街的婊子泼妇,别悦容似乎已经对这两样身份切换得得心应手了。
这会儿兴致起来人得意洋洋的,对着别栀子颐指气使一通,想着在女儿面前找回一点虚无缥缈的长辈面子来。
周建国笑呵呵的扫了一眼别栀子折起包在胸口的课本:“你周叔年轻的时候洋文学得那叫一个牛叉,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叔。”
傻缺,看到个字母就以为是洋文。
见她不说话,周建国也不生气,只是压着脑袋逑着一双细细的眼睛。
下一秒不知道在书面上看到什么了,顿时后撤一步,惊愕得大呼小叫起来,滑稽得很:“嚯!你们这什么老师,上课怎么还教这些东西呢!”
别栀子翻过课本,那是一张受精作用的人体结构图。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生物书上看到什么惊世骇俗的大场面了,充满了指指点点的聒噪。
“男人跟女人不就那档子事儿嘛。”别悦容看了一眼也咯咯笑道,“一学期交个几百块还能学点实用的回来。”
两人的荤话越说尺度越大,说着说着自己又笑得前俯后仰的,夹杂着刺耳的笑声,又尖又锐。
别弯栀子只觉得大晚上发廊门口像是有只母鸡在跟发情的黑蜈蚣决斗。
“说完了吗?”别栀子面无表情的开口,“说完我进去了。”
“别栀子,怎么跟长辈说t话呢!”那母鸡被挑衅权威瞬间尖叫了起来。
“哎,你跟孩子急什么?”黑蜈蚣笑着打圆场,他的视线宛如县城郊外沼泽地附近经常出现的那种蛇一样,没有致命的毒素,但是黏腻潮湿得让人恶心,“栀子真是越长漂亮啦?今年多大了?”
“十八了。”
算起来今年正好跟你老爹的坟头一个年纪。
别栀子的确漂亮,她身上是一种完完全全跟这条街乃至于这个小县城格格不入的气质,粗略一眼能看出点跟她妈相似的眉眼,以后长开了必然是又浓又艳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