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臣笑笑,说:“这是小生的全部家当了,若不是怕夜宿荒野,哪里舍得全交代给您呢?”
掌柜把钱放到钱袋里,拍拍他肩膀,道:“好小子,要不要来壶酒?我这里的酒,喝过的都说好。”
他捏了捏钱袋,作出个无奈的表情。
“想是想,可惜囊中羞涩。”
“请你的,不要钱。”掌柜今天心情是真的不错。他这家小店,平时哪里有机会接这么大的买卖。路过的人,要么加快步伐,赶着去城里住好房子。要么,勒勒裤腰带,不情不愿的交出几文钱,在这小客栈里住一夜。
走前嘴里还要不停骂着客栈,说这里又小又破,菜里还没几滴油。
他打来壶酒,放在桌上,自己哼着小曲儿回到柜台,一边翻着话本,一手抓着后背痒痒。
谢云臣喝了口酒。
乡间小店,能有多美味的酒?不过是用些粮食,粗制滥造地酿出酒味。除了刚入口时的冲劲,一到肚子里,什么滋味都没了。
“没你们城里好喝对吧?”掌柜得意地扬眉,说,“但你别小瞧它,附近村子的农民,给地主干完活,准要来喝两杯。喜欢得很!”
“还不错。”谢云臣举起酒壶,朗笑着,又是一口。
掌柜奇道:“你小子文文弱弱,没二两肉,酒力倒不错。”
“方才您说,农民都要来喝这个酒?”谢云臣把酒咽下,问道。
“对的,他们为了付田租,每天没命的干活,恨不得将身子扎在土地上哩!累完一天,就想喝点解乏的东西。好酒嘛,喝不起,只能来我这小破店,喝点儿小酒了。”
谢云臣不动声色,食了两颗花生米。
几杯酒下肚,他放了筷子,说:“小生瞧见对面村子情况不错,家家门前都有粮食,穿的衣服也很整齐,应是个富裕的地方。怎的听您一说,喝碗酒都算奢侈?”
掌柜闷笑,说:“果真是个穷酸秀才,读书给读傻了。”
他谦逊地拱手,诚挚地说:“小生愚钝,望掌柜赐教。”
“得得得,别跟我来你们秀才那套。”掌柜最受不得读书人的酸腐,直接说,“你晓得这附近的地都是谁的不?”
他老实地说:“不知道。”
“贺员外的!”
掌柜睁大眼睛,艳羡的说:“附近这些村民谁没租两块贺员外的地?他定的规矩,十取六!再加上最近新出的规定,清查各府人口,人头税往上层层一加,你说,这些村民还能剩个啥?”
谢云臣皱眉,道:“如此高的田租,百姓大可以不与他续约,另谋高就。”
本朝租佃关系发达,佃农可以自行选择和谁缔结合约。
“哎,说得简单,你去了解了解,太平府的地,除了贺员外谁还敢占?都是他的地呢!”
“竟都是他的地?”谢云臣作出惊讶之状,“真是了不得。”
确实了不得,横行乡里,鱼肉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