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子,是小的准备的。”卓夏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辛苦你了。”放下车帘,宋羊扯扯嘴角,笑自己异想天开,可能马车都是这种配置吧。
“羊哥儿,怎么了?”梅冬轻声细语地问。
“我觉得程锋没死。”宋羊缓缓开口道。
梅冬怜惜地摸摸他的头:“羊哥儿,你要不再睡一会儿吧。”
宋羊:“……”宋羊不想睡,但在梅冬关切的目光下,还是闭上了眼睛。
下午他们途经另一座镇子,守城人检查身份文书时梅冬不小心把文书弄掉了,宋羊帮他捡起来,偶然瞥一眼却现梅冬的文书和自己的不太一样。
宋羊问梅冬:“冬哥儿,你的文书可以借我看看吗?”
“文书?可以啊。”梅冬不知道文书有什么好看的,但毫不犹豫答应了。
宋羊拿出自己的文书,又看了看梅冬的,然后还给了他。
“怎么了吗?”
宋羊摇摇头,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却忍不住握紧了。梅冬的文书上写有“陈梅氏”,但宋羊的文书上就只有“宋羊”二字。
从一开始,宋羊的户籍就没有落入程家。
这件事程锋肯定知道,帮忙落户的村长肯定也知道,但为什么村长一直把他当程锋的夫郎呢?程锋为什么不告诉他?
不,不对,程锋或许是打算说的……宋羊依稀想起了程锋的几次欲言又止。而他既然跟程锋没有半点关系,又是以什么身份替程锋捧灵?还继承了程锋的那些家产?——不对,又不对,那些地产房产换了主人,登记报备不需要时间吗?从程锋出事到今天,这才过了多久?也就是说,那些地契房契,是早就准备好的?
宋羊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角,一个个被他疏漏的细节渐渐清晰,一个个猜测在他心头盘旋打转,怀疑的念头一旦生成,就怎么都抑制不住。
这时,马车停了。卓夏撩开车帘请宋羊下车:“公子,我们要在这个镇休整一夜,需要买齐赶路的东西,天色不早了,还请公子下车用饭。”
宋羊没回答,紧紧盯着卓夏,眼神里的暗芒越来越犀利。这个卓夏,他之前在哪里?在渠州的话,不可能这么快赶来……所以他一定是在大溪村附近的。
“公子,请下马车。”没有听到回答,卓夏又重复了一遍,梅冬和陈无疾都疑惑地看向宋羊,宋羊却问了不相干的话:“你为什么叫我‘公子’?”
卓夏称呼程锋为“少爷”,却叫他公子,要么是不承认他的身份,要么就是知道他不是真的程锋的夫郎。
“对啊,你为什么叫羊哥儿‘公子’呢?”在气氛越来越凝重前,梅冬打了岔,“不应该叫‘少主夫’吗?”
卓夏怔了一下,感觉到宋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芒在背,当即改口:“少主夫,请下车。”
宋羊款款走下车,“还是叫‘公子’吧。至于‘少主夫’……”宋羊用只有卓夏和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半是试探半是自嘲地说:“回头让程锋亲自教你改口。”
卓夏一时居然忘了回话,只把头埋得更低,等宋羊牵着梅冬大步走进客栈,卓夏才直起腰,抹了下额头,居然出了冷汗。
“你怎么了?”陈无疾惊讶。
“……”卓夏抿抿唇,“没事。”什么没事,卓夏太后悔了,没想到这位双儿居然这么有气势。再想到宋羊的下半句话,他不由得苦笑。
陈无疾听力好,也在琢磨宋羊的那句话,“羊哥儿是什么意思?他难道猜到了?”
“你觉得呢?”
“我在问你呢。我爹是说了,羊哥儿特别聪明。”
“就你傻。”卓夏终于忍不住呲他一句,“不论他是不是猜到了,主子既然命我把人送去渠州,我一定会把他送到。”
“……我要是傻,你就是轴!”陈无疾斜了他一眼,快步走进客栈,追上自家夫郎和宋羊。
客栈大堂里有不少吃饭的人,卓夏向请示宋羊是否要雅间,宋羊摇头:“就在大堂吃。”
大堂的环境难免有些嘈杂,卓夏想劝,“公、少、公子……”
宋羊已经向一张空桌子走去,他气定神闲地坐下,悠哉悠哉地倒了杯茶水喝。
大堂人多,坐得近了甚至能听到旁人的对话,而近来什么话题热度最高?自然是洵水。
“听说又死了几十个人!”
“我怎么没听说?”
“呵!洵水渠都闹起来了,你还没听说?”
“闹起来了?”
“可不是嘛,都是家里的小子汉子,出了这事啊……唉!”
“那这些人家也太可怜了。”
“是啊,没了顶梁柱,就剩些婆娘娃娃的,日子怎么过啊。”
“羊哥儿,我们要不去雅间吧?”梅冬紧张地看着宋羊,生怕宋羊伤心。宋羊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的,喝茶,喝茶。”
等卓夏点好菜坐下来,就听见隔壁桌大声谈论着洵水渠的事,而他家主子口中傻乎乎的双儿,正支棱着耳朵,正大光明地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