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有一个多月,苏见信被提到了省法院。
为了尽可能的避免形成负面舆论,审判过程没有对外开放,整个大厅空荡荡的。
“犯罪嫌疑人苏见信,原洛城市委副书记,洛城市长。在职期间,多次给大地集团提供方便,影响社会公正以及营商环境,给国家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
妻子和女儿持有大地集团的股份,高达百分之四十九……事发后拒不退回赃款。大地集团房产项目引发群体性事件,造成人命伤亡,影响恶劣。”
苏见信以前认识好多优秀律师,可以这么说,整个黄江省的律师,只要苏见信想认识,让秘书暗示一下,就会有一大堆律师守在办公室的门口,等待接见。
如今呢,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被苏见信牵连到。
辩护律师是自已姐姐请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带着一个年轻的助手。
律师不但要熟悉法律条文,最重要的是性格沉稳,反应机敏,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这个中年人显然不具备这些特质。
开庭不到二十分钟,就多次被公诉方怼得哑口无言,额头见汗。
苏见信倒没有怪这个律师的意思,自已这个案子,就算黄江省最好的律师来辩护,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大用。
刑期的长短,还是要看上面的意思。
当听到最后的判决结果时,苏见信愣住了:死刑!
竟然是死刑?
下庭的女法官路过苏见信时,冷声嘲讽道:“怎么?懵了,怕了?利用人民赋予你的职务,涉案金额高达几百亿,你还想活命。”
苏见信浑身都在颤抖,想说点什么,发现面部肌肉失去了管理,动了两下嘴唇,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在被押往省第九监狱之前,苏见信再次见到了王启兴。
“苏市长,您请坐。”
哗啦,哗啦!在脚镣的声响中,法警把苏见信扶到了椅子上。“谢谢!”
抽了一口烟,苏见信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流到嘴角,又苦又涩,却也让苏见信的神志稍微恢复了一些。
“苏市长,其实这样的宣判结果并不意外,涉案金额太大,又出了群体性事件,不严惩,不足以平复舆论。”王启兴抬手示意法警守在门口,单独跟苏见信说道。
“嗯,王书记,我理解。”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苏见信努力挺了挺腰,不想让王启兴看出自已心里的怂。
王启兴低头喝了一口茶,轻声道:“现在还有改判的希望,不过需要您主动配合。”
“怎么配合?”
“有立功表现,就能减轻罪责,您……”
没等王启兴说完,瞬间明白了王启兴的意思,他这是想让自已举报立功,苏见信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王书记,去年你升任副书记,我也没少帮忙吧,我苏见信收钱了吗?还是这次利用以前的交情,影响过你办案?”
听了苏见信的反问,王启兴臊得满脸通红。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苏市长,想要减轻罪责,那就是尽快盘活烂尾楼。洛城市的财务状况您比我清楚,拿不出钱来。只要盘活这些楼盘,可以改判死缓,甚至是无期徒刑。不过,上次您写的手书我发到了您妻子的邮箱,但迟迟不见回复。”
不管是死缓还是无期徒刑,这辈子都有可能或者走出监狱,因此,苏见信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再写一封信,除了发给我妻子,给我女儿也发一份,务必找到马君骅,让大地集团拿出十个亿,直接打到洛水区政府。”
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王书记,麻烦您洛水区的书记和区长说一下,尽快盘活那些楼盘。”
大地集团的烂尾楼大都集中在洛水区,区委书记当过苏见信的下属,与苏见信关系不错,现在的区长更是苏见信的秘书出身。虽然现在他们不敢过来探望自已,但只要大地集团的资金到位,他们会尽力盘活这些楼盘的。
王启兴想了一下,发邮件的事情早就汇报过,领导们是支持的。去洛水区传个话,也不违反工作规定:“苏市长您放心,保重。”
王启兴走后,苏见信也很快被送到了第九监狱。
下车后看着第九监狱的大门,苏见信觉得一阵恍惚。
年初第九监狱的监狱长还跑来市政府,哭穷要钱,说是监狱内设施老化,急切需要改造,第九监狱又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只能跑来求助市政府。
第九监狱隶属于省司法厅,跟市里没有直接关系,但监狱长说的也是实情。其他监狱都可以接一些企业外包的工作,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可以用来建设监狱,改善狱警的生活等等。
第九监狱特殊一些,关押的都是有一定级别的人,监狱基本不会组织这些人从事生产劳动。光靠司法厅下拨的经费,维持一座监狱的运转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于是苏见信给主管财政的副市长打了声招呼,批了三百万。
没想到,这么快自已就成了阶下囚。
在狱警的带领下走进监狱,往监区走的途中,苏见信扭头看见监狱长莫志平站在办公楼下,冲自已点了点头。
苏见信心里一暖,同样点了点头。出事后,谁都不想沾上自已,莫志平跟自已交往不多,能冒着风险点点头,算是有良心的啦。
等苏见信走远后,莫志平对着身边的狱警说道:“苏见信从正厅级到阶下囚,心理落差肯定非常大,如今又判了死刑,要面临死亡的恐惧,需要重点注意,千万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请狱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别嘴上答应得挺利索,要用心去做。这样吧,你安排一个表现积极的犯人照顾苏见信,如果照顾好了,给他一个表扬。”监狱的表扬是累积后减刑用的,像是兔子窝里的红萝卜,所有犯人都是趋之若鹜。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狱警快步走向监狱,莫志平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转身上楼。
莫志平在第九监狱工作多年,见过不少昔日位高权重的人,这种级别的,还是第一次。
从鲜花掌声到冰冷的墙壁,几乎所有新犯人都很难适应。
有哭喊冤枉的,有寻死觅活的,有装疯卖傻的,有耀武扬威的……
啥样的都有,最奇葩的是有一个县长,一本正经地要求莫志平这个副处每天汇报工作。
后来,这个犯人被莫志平送到矿区监狱挖煤去了。